第5章 :第一次消失(2 / 3)

“事實上,我覺得我更像是把腦袋丟掉了,球就別說了。你可真是個野小子。”

馬爾科姆笑了。希爾斯比他要高出整整一頭,但體重可能得輕20磅。盡管滿身是泥,但看上去倒更像一個婚禮蛋糕上的塑料小人,而不是英式橄欖球隊員或是交易員。他招牌式的金發在腦後梳成了一個小辮,蒼白的皮膚看著不那麼白了,高高突起的臉頰也因為猛烈的碰撞顯得通紅。

希爾斯伸出一隻胳膊搭在馬爾科姆肩上,拿他當拐杖扶著走到了英國隊板凳席那邊。那其實不是什麼真的板凳,不過是一排倒放著的空木箱子,英國隊拿它們裝來了好幾箱啤酒,兩隊中場的時候把酒都分了。馬爾科姆暗想,這其實是挺不錯的一夥人,盡管他們打球時都挺硬。

他們走到了邊線附近,希爾斯重重地坐倒在一個箱子上,指著對麵的箱子示意馬爾科姆坐下。另外有幾個英國隊員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表示祝賀,還有人遞給了他一瓶冰涼的啤酒。而在場地另一邊,他的美國同事們正用脫去短褲拿屁股衝著英國隊的方式慶祝著勝利。馬爾科姆很輕鬆地在那六七個帶著紅暈的肉球堆裏認出了阿卡裏棕黑的臀部。

“很誘人。”希爾斯評價道,然後轉過頭來不再去看這讓他難堪的一幕。他輕輕拍了拍馬爾科姆的膝蓋,然後說:“我想告訴你,你得到這份工作可能有點兒奇怪。”

馬爾科姆實在無法抑止住開心的微笑。約瑟夫·傑特的3億5千萬事件已經過去四個星期了。盡管基德公司大阪分部仍然正常開著,但是由於卡尼和比爾離職去為他們的基金籌集資金,馬爾科姆也是在不帶薪地休假。他活過了這段時間,是因為卡尼為他支付著租金和飲食開銷,這是他沒有要求也沒有預想到的,也是他欠卡尼的又一筆債。他不喜歡這份施舍,但是這至少可以讓他安心,並且集中注意力去找一份新的工作。他找尋了相當一段時間,也和阿卡裏進行了交談,然後把巴林公司定為了他的第一選擇。阿卡裏在約瑟夫·傑特離職的當天上午就被巴林公司錄取了。後來他們才知道對方已經關注他有一段時間了,而他在得到這份新工作後做的頭幾件事情之一,就是把馬爾科姆的簡曆放在了特迪·希爾斯的桌上。

“太棒了。”馬爾科姆的興奮溢於言表。他很後悔剛才最後一球時把希爾斯重重地撞倒在泥潭裏。如果他早知道這人會是他的新上司,他或許還是會撞他一下,但肯定沒這麼狠。

“你的哥們兒阿卡裏過去幾周幹得一直很不錯,所以我們確信你也可以很好地融入我們之中。今天晚上會有一個不錯的歡迎活動。”

此時,馬爾科姆已經開始在頭腦中構思回公寓以後要寫給母親的信。開始休假後的那個晚上他和母親通了電話,當時她無法掩飾她的擔心,不過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巴林是聲望最好的銀行之一,是英國曆史最長、地位最顯赫的銀行。馬爾科姆雖然還隻是一個初級玩家,但是至少他不需要灰溜溜地回家了。至少還不用。

“我什麼時候開工?”他問。

“明天早上。8點整。而且明天下午你得開始和我們橄欖球隊一起訓練。如果你能教我們像你那樣衝撞的話,我們會成為巴林公司的驕傲。”

希爾斯衝他眨著眼,而馬爾科姆這會兒卻有點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被雇用了,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電腦方麵的技能還是在球場上的能力。不過,他很快想明白其實他並不在乎。

11大阪

這是一幢兩層的無電梯建築物,跟基德公司的樓一樣,它也是灰色的,方方正正的,不過內部的設計沒有那麼實用,加入了濃厚純正的英國氣息。到處都是橡木書櫃,大廳和走廊鋪著東方韻味的地毯,裏麵的房間和接待處貼著油畫。這些畫大部分都是頭發斑白的老者的肖像,盡管畫作上沒有標簽說明,但馬爾科姆猜想這些都是銀行創始的元老,在這裏護佑著這間古老的銀行。他琢磨著這些古板頑固的人是生活在一個已經過去的時代中的,不知道他們會如何看待他和阿卡裏這兩個美國佬,看著他們坐在這間30英尺見方、布滿了用人造板分隔開的小間的大廳之中;不知道他們是會衝著這兩個年輕的牛仔微笑,歡迎他們加入到巴林的傳統中;還是會眉頭緊鎖地盯著他們,想象著他們會成為第二個、第三個約瑟夫·傑特。

不管是為什麼被雇來這裏,馬爾科姆的新工作與他在基德公司的並沒有很大分別。他還是通過大阪交易所操作交易,大部分時間都在為東京的交易人買賣日經股票。隻不過他有了一部電話和一個通話盒,同時還接收來自倫敦、香港和新加坡的指令。巴林公司的職員要遠多於基德公司——近年來他們已經發展成為大阪最大的證券經紀公司。不過很多職員的主要任務都是處理小額股票或是接待客戶。公司一共有20名員工,包括馬爾科姆和阿卡裏,但是隻有五個人做交易員的工作,以金發的特迪·希爾斯為首。希爾斯的小間旁邊坐的是詹姆斯·科利爾,他今年29歲,體型魁偉,是曼聯足球隊的忠實擁護者。他根本不在乎交易員有一套非正式的製服——白襯衫加黑長褲,而是整天穿著曼聯的紅黑隊服。科利爾旁邊是“野獸般的”漢克·比阿持利斯。他是一個保守的、過早謝頂的年輕男人,講話永遠都是一個詞,好像多說一點兒就會犯錯誤一樣。斯蒂芬·道林和布賴恩·昌西剛剛從倫敦調過來,兩人都是剛從牛津大學畢業,一臉病態的蒼白,好像都沒有適應亞洲這邊的生活。天氣開始變暖,濕度開始上升,馬爾科姆在想不知道他倆還能支撐多久。

辦公室經理隻知道姓巴裏斯特,個子很高,跟阿卡裏差不多,長著一張長長的馬臉和稀疏的棕色頭發。他總是穿得整整齊齊,從來不會不打領帶或是不穿外套,在交易廳後麵踱來踱去的時候總是拿著一個記事板。他是一個非常和善的人,比大部分交易員都要年長,而且他有個習慣就是在說話的時候輕敲嘴唇,好像是用手工辦法讓語言更流暢。他的步態和語調讓馬爾科姆想起了他在普林斯頓的幾個教授。

可能就是因為這辦公室要擁擠一些吧,比起在基德公司時,這裏大家相互之間有更多的戲謔玩笑。從馬爾科姆所知道的情況看來,巴林交易員覺得隻有三個話題值得探討:足球、橄欖球和性。在三者當中,性是最熱門的。巴林公司這幾個人好像癡迷於這個話題,甚至於比美國人還要癡迷。他們會談論很多相關的東西,差不多隨時都能聽到他們說影射性的暗語或是黃色笑話,再不就是一些變態故事,涉及到妓女、脫衣舞女郎、前任女友,或是更離奇的——易裝癖者。就馬爾科姆所知,這些交易員中沒人真正了解和關心說這樣的東西可能會引發怎樣的後果。即便是他們中舉止最莊重的——比阿持利斯和希爾斯,也無法抵禦關於東京、曼穀和巴厘島的風月場的那些聳人聽聞的傳聞。這中間涉及到了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是非法的行為。如果是在紐約,這裏的這些談話可能會招致譴責,甚至於是吃官司。而在這裏,甚至於辦公室經理都會參與進來,有次他說到了一個前任女友,說她喜歡在出租車後座上做愛。

除了這三大話題——足球、橄欖球和性之外,另外就隻有一個主題了——尼克·裏森,駐新加坡的明星交易員,他的傳說還在隨著他的交易數額的增長進一步膨脹。對有些交易員而言,他甚至是比性更好的話題,因為他就在他們的麵前操作著交易。馬爾科姆手邊的電話響起的時候,十次裏有九次是裏森打來的,指示他操作又一次巨額交易。屏幕上隻要閃過數目巨大的交易信息,很有可能就涉及到了裏森。他在市場上的成就就如同辦公室裏的色情談資,每個人都是帶著無限的敬畏在仰視。而且仰視他的還不止是巴林公司的交易員,整個亞洲金融圈都為裏森越來越高的地位而震驚。

到了在巴林公司的第二個月,馬爾科姆意識到裏森的星光也讓自己和公司其他成員沾上了光。幾乎每天他都會接到城裏各處交易員的電話,請他去吃午飯或是喝東西,向他打探消息。所有人都想知道裏森的客戶有什麼動向,還有他們的交易會有多大。

根據馬爾科姆在自己職位上了解的情況來看,裏森在新加坡的運作並沒有帶來特別大數額的利潤,年收入可能在2000到2500萬美元,相當於卡尼每年在基德公司的利潤水平。但是真正讓人驚歎的是他交易的規模,每天馬爾科姆都要在他的指令下運作大約2億美元的期貨。那代表的是整個日經市場的差不多25%。裏森的客戶身上可能有全亞洲最深的口袋。有些日子裏森的交易會大到足以讓這個市場轉動起來,就像線上的溜溜球。裏森一拉,市場就往上走;他一鬆手,市場就下滑。

裏森在電話裏說話的聲音從來不緊張。他的語調總是很愉快和友好,聽著一點兒不像個每天完成2億美元交易的人。

第二個月末有天午餐的時候,馬爾科姆把阿卡裏拉到他們和那幾個小額經紀人共用的廚房一角,和他交換對裏森交易額的看法。

“他的交易數額還在增加,”馬爾科姆評論說,“他今天下午打電話讓我操作了2億2千萬。我想應該是創紀錄了。那麼這到底是誰的錢呢?”

阿卡裏聳聳肩。

“希爾斯說他和其他人好久以前就已經放棄了這種猜測。估計裏森有一個大得驚人的客戶,非常地神秘。大家都叫他X先生。”

聽上去是挺怪的,不過馬爾科姆想了想,確實他們大阪這夥人也沒什麼理由去知道裏森大客戶的身份。可能X先生是某個重要的退休信托基金或是溫特斯在東京擁有的那種對衝基金。要不X先生是個俄羅斯軍火販子,利用裏森當中間人。總之馬爾科姆不過是大阪一個按鍵的人。他隻知道別人告訴他的東西。

馬爾科姆咕噥著:“眼下,X先生占據著日經很重要的位置。”

阿卡裏咧嘴一笑。

“X先生最好是希望這世界不要明天就走到盡頭,不然他會損失很大一筆錢。”

馬爾科姆意識到,在那天來臨之前,他和巴林公司其他人還會繼續被人當搖滾歌星一樣對待。因為亞洲所有人都想知道裏森到底是怎麼操作的,而惟一看來跟他足夠接近,從而有可能了解情況的就是這些為他操作交易的人。當然他們並不真的知情——馬爾科姆對他的英國同事性生活的了解程度遠高於對裏森的交易手法的了解程度。但是他每天都和這個明星交易人通著電話,有時一天打十次,甚至二十次。通話次數如此之多,以至於他都不太用通話盒了,因為東京指派的交易跟新加坡的比起來實在是太不值一提。

到了馬爾科姆在巴林公司的第四個月,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直接在為裏森工作,或者說通過裏森為X先生工作。辦公室裏這群人把這個操作過程當成了笑料。大家把X先生想象為一個007電影裏的反派,躲在水底的老巢裏,周圍鯊魚遊來遊去。他邊蹭著雙手邊對裏森發出交易指令,而裏森則打電話到大阪,然後馬爾科姆把交易付諸實施。每次馬爾科姆操作的時候,其他交易員就圍攏過來,看著他跟裏森通話,然後小聲嘀咕:

X先生今天餓了。

X先生卵蛋是鐵的。

X先生吞下了大半個日經。

又度過了為裏森忙碌的一天之後,馬爾科姆在廚房碰到了希爾斯,這裏也是他第一次跟阿卡裏談論裏森的地方。希爾斯當時正在冰箱旁邊一台小電爐上煮麵,他一邊看著牆上貼著的紙片上的數字,一邊用筷子攪著麵。馬爾科姆估計那也是裏森的交易,因為這會兒幾乎所有通過這裏的交易都來自新加坡。

“我挺想知道裏森是怎麼這麼成功的,”馬爾科姆靠在冰箱上說,“他做的交易數額這麼大,我的電腦簡直都在抖動,可他卻好像輕鬆得連滴汗水都沒有。”

希爾斯的目光並沒有從紙上移開。

“等你麵對麵見到他的時候或許能弄清楚吧?”

馬爾科姆直起身子。

“你是什麼意思?”

希爾斯從碗裏抽出一根筷子並且在空中轉動著,看來腦子還想著牆上的數字。

“你和阿卡裏下周末要去新加坡。這次是個外派任務,我們實在抽不出別人。所以你會有機會親自見到裏森先生本人。”

馬爾科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一直都想去新加坡看看。他聽說過它是亞洲最幹淨最有發展活力的城市之一,或許也是世界上最幹淨最有活力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對裏森深深著迷。過去幾周當中,他的形象在馬爾科姆頭腦中幾乎比卡尼還要高大。卡尼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籌集資金,而裏森則正在玩弄日經,就像玩兒一個破布娃娃。

“趁你還在這兒”,希爾斯邊用筷子敲打著那紙片邊補充,“拜托你告訴裏森,請他向神秘的X先生轉達我的問候。從這些交易看來,他一個人就讓我們盈利不斷。”

12新加坡,萬米高空

吞下的酒看起來沒有任何的作用。

飛機在劇烈地顛簸,馬爾科姆用雙手緊握著裝酒的塑料杯,盡量不讓身上的白襯衫被弄髒。從右邊圓形的雙層玻璃窗看出去,外麵是一片漆黑,盡管他很肯定還不到下午5點,而且從大阪起飛的時候,外麵天色還很亮。他不太清楚風暴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因為他一直都在打瞌睡。他的頭本來一直抵在前麵座椅的靠背上,後來飛機遇上了第一波厚重的烏雲,開始劇烈地上下翻騰。他一下子醒了過來,剛好看到阿卡裏麵色蒼白,死死攥著座椅,雙手已經全無血色,並且不住朝暈機袋裏嘔吐。

“這該死的雨季,”阿卡裏指著被染黑的窗子,“我說了我討厭飛行吧?我總是很快就開始嘔吐。”

盡管胃裏難受得厲害,馬爾科姆還是擠出了笑容。酒讓喉嚨感覺暖暖的,不過它並沒能幫助馬爾科姆抵抗住劇烈的身體反應。他不知道這瓶酒是從哪裏來的——可能是放在阿卡裏隨身帶著的袋子裏吧,但是塑料杯顯然是飛機上的,而且杯子的大小不夠,無法幫他灌下足夠多的酒,讓他徹底喝醉,從而幫他挺過還有很長一段的航程。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種抵抗暈機的本能,”他費勁地調侃著,“但是我想嘔吐一下或許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飛機猛地向右傾斜過去,有一部飲料推車在機艙後部什麼地方翻倒了,發出很大的撞擊聲。機艙裏傳出還算有克製的尖叫,然後有人用中文在祈禱。馬爾科姆感覺到自己的笑容凝固了,這好像又是那樣一個奇怪而熟悉的時刻,恐懼變成了另一種感覺——好像是癮君子所渴望的那種刺激。就是他開著卡尼的杜卡迪衝過一堆沙礫,車輪一下子離開地麵所帶來的感覺;就是他看到對方前鋒逼近他,肌肉劇烈碰撞之前那一秒的感覺。馬爾科姆並不追求危險,但是深藏在他體內的某種物質讓他能體味危險的快感。從阿卡裏驚惶失措的表情來看,他對危險可沒有同感。他和這架飛往新加坡樟宜機場的日航航班上其他的所有乘客一樣,隻想趕緊把雙腳踏在地麵上。

馬爾科姆吞下最後幾滴酒,捏扁了手中的杯子,然後把它塞到前麵的座位袋裏。飛機突然往上拉高,接著又向下猛墜。阿卡裏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然後把整個臉都栽到了暈機袋裏。由於阿卡裏的呻吟,馬爾科姆隻能勉強聽到從機艙廣播裏傳來的機長的聲音,混雜著中文和日語。馬爾科姆猜想可能是提示大家為緊急降落做準備。機長的聲音聽來很緊張,而且就在說完之前,他還突然衝著副駕駛喊了點什麼。

馬爾科姆閉上眼睛,緊咬著牙齒,牢牢坐在座椅上,讓那種刺激感占據了自己。他們經曆了一段失重,然後飛機從厚厚的雲層中穿了出來。馬爾科姆睜開眼睛,發現灰色的亮光刺穿黑幕透進機艙。他望向窗外,先是看到了整個島,然後分辨出了聚集在一起的摩天大樓,周圍環繞著相對低矮的辦公樓和一片片公園綠地。這城市看上去很小,而且很緊湊地建設在小島的中心位置。樓房修建得極其稠密,看著好像有的就是在別的樓上長出來的。不過所有的高樓都和他在華爾街看到的沒什麼兩樣,而且顯然比東京和大阪的大樓要高。飛機在空中繞了一大圈,然後往機場方向降落。在這個過程中,馬爾科姆看到了車水馬龍的公路,精巧貫通的水路、樓宅區,還有漂亮的、有室外遊泳池的公寓區。這些都是這個漂浮在海上的小國富裕的印記。這個國家的建立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商業。純粹的市場資本主義,以一種最複雜精密的形式,統治著太平洋中間這個小小的熱帶島嶼。

“我已經開始討厭這個地方了。”阿卡裏抱怨著,擦拭著發梢上的汗水。

馬爾科姆看著自己的朋友,他下嘴唇處還粘著食物殘渣,臉頰變成了一種灰綠色。

“你可不能根據你在飛來的路上用過的暈機袋數目來判斷一個國家。而且在見裏森之前,你最好把自己收拾幹淨。如果他跟希爾斯那夥人一樣愛幹淨的話,我們倆很有可能直接給他扔上下一班飛機趕回去。”

起落架終於在金屬碰撞的聲音中伸展開來,飛機開始了著陸前最後一段航程。馬爾科姆拭去了眼角殘存的最後一絲睡意。他的肌肉已經停止了抽搐,前一秒的刺激感已經蕩然無存,就好像壓根沒有存在過一樣。他知道有些人喜歡費盡心機去尋找那種感覺。那些真正尋刺激的瘋子,每天追尋的都是那些必定會導致生命危險的所謂刺激情形。馬爾科姆知道,在自己內心深處某個地方,他也擁有能使他成為那種人的物質,但是他永遠不會讓它成長起來。他已經滿足於在這種時刻來臨時體驗和享受刺激,不過他對自己還有控製。

他尋思著卡尼、裏森、約瑟夫·傑特他們會不會也是渴望刺激的人,靠感受冒險所帶來的刺激生存,因為他們做的可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大買賣。每天做兩億美元的大買賣和開著杜卡迪飛越沙堆或是坐著飛機穿越雨季風暴比起來,感覺是不是也差不多呢?

這難道就是卡尼在馬爾科姆內心深處發現的東西嗎——不僅僅是他製造刺激的能力,還有容納和承受它的能力,承受這種刺激能對他施加的魅惑引力。難道就是要具備這種能力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番成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