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之後,見他不言不語,隻是徑自往前走,她皺著眉頭努力想打開個不會讓兩人尷尬的話匣,可找來尋去才發現,他們之間每個話題都是雷區。
她不能問他姐姐過的好不好,他亦不會想知道她在太傅府裏過的怎樣。
以前的曖昧不能聊,勾起來難免尷尬,現在的狀況不能聊,說出來更加難堪。
他們該聊什麼好?
“他對你好嗎?”
麵前傳來的問訊讓她不可置信地抬頭張望,卻是隻見背影不見表情。
“唔。恩。好。”
“有多好。”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比起我呢?”
“……你覺得呢?”
“嗤”他譏諷地笑聲傳來。
當然好。他沒用她喜歡的粉色裹著她。他沒問她喜歡吃什麼菜。他一直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遲鈍到她離開了身邊好一陣才體察渾身的不對勁是因為寂寞這個東西在作怪。連他自己都沒覺得有多好,她又怎麼會覺得?
“你為什麼換了衣服?”
為了要跟你匹配,這種話現在能說嗎?
他轉頭看她一眼,略過她的問題開口問道,“你當真要嫁他?”
“……”
“是因為他對你好,還是……”若隻是因為姓梁的現在權大勢大,若她隻是在意這個,是不是表示他還沒被判死刑?他的權勢不像女人給出去的心,不是拿不回來的東西,所以……
“這和你沒關係吧?”
他被她刺人的答複激得百轉千回,“所以,你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梁公子有什麼不好的?”
“……”
“他本來就是我訂親對象,他喜歡我對我好不就夠了嗎?”
她沒心眼的話在他耳裏分外刺耳,他忍不住停下腳步來警告她,“別人說喜歡你,你就去喜歡別人嗎?隨便哪個路人甲乙丙丁說喜歡你,你都樂顛顛地接受嗎?”
這句話聽來那麼耳熟懷念,對了,他在西餘城時也曾經這般教訓她,他那時是嫌棄她的,可卻從未懷疑過她。
在他眼裏,她隻是蠢了點,呆了點,至少不像現在是個心計深沉,見風使舵的垃圾女人。
她緩緩低下頭,回答他的話不再有那時的天真幼稚。
“我是呀!要不然呢?一直追著你討好你,等到最後聽你對我吼,我跟你就玩玩而已,我沒想過要娶你,也沒想要小猴子嗎?”
“……”
“我不是什麼事都能好好好的,我隻是有點蠢有點呆,不是不會難過傷心的。”
她承認他若有似無的惦記勾挑了她,否則她不會壓抑不住地吼出來,她承認她還沒能徹底忘懷他,否則不會一見他落寞就貼上去,她不該停下來跟他廢話的,狠心下來,轉身就走好了。
“時辰不早了,我好冷,先回去了。”
一雙黑靴出現在她低垂的視線裏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的手伸向她,可想起不碰她的承諾又遲疑地懸在空中。隱忍沉重的男音砸在她的頭頂上惹出她陣陣耳鳴。
“豆腐。不要回去。”
“……”
“不要給他做小。”
“……”
“跟我走,我們出京。”
“……”
“待我見到太皇太後,我終能拿回那些屬於我的東西,官職也好,權勢也好。”她要的東西他統統都能給。小猴子也罷,對她好也罷,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也罷,他會學著慢慢給,就算速度再慢,但他終能學會的。
她無聲地張張唇,終是吐出一聲“不要”。
她不過也是他想拿回來的東西之一,麵子也好,官職也好,權勢也好,她不要像個東西再陪他一次。陪他拿回他要拿回的東西,然後呢。拿回來並不代表想要,想要不代表會珍惜。
她是豆腐不是石膏,不是捅不穿的白麵牆,不能一次又一次陪他做實驗,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讓他穿透刺傷。他的甜言蜜語是裹著糖衣的苦藥包,她的苦就吃到這裏,她吃夠了,不要再吃下去。
他並不意外她的拒絕,隻得出神地看著雪地裏那排離自己身邊越來越遠的腳印子。
唐三好是在晚膳前趕回太傅府的,得知梁幸書還沒回府,她大鬆一口氣,不遠在院子裏多做停留就想躲回房間。
一進房門,隻見唐四甜正在撥弄桌上插著的數株香梅,一杯涼下的茶水擱在桌上,似乎等她回屋已久。
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心下一緊,立刻會意甜兒是善者不來。果真不出所料,還未待她開口詢問,唐四甜先開了甜口。
“三表姐,你都是要進梁家門的媳婦兒了?背著夫君私會舊情郎不太好吧?”
“……”
“你說——若是夫君知道他前腳走開,你後腳就去見那齊家世子爺,會怎樣呢?”
“……”
甜兒竟找人跟蹤她?她早該察覺她百般隱忍的背後是內有玄機的!
糟糕!若是讓梁妹夫知道她見了齊天笙,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石破天驚的可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