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她抬手捂住被紅通通的辣椒油給浸染的嘴巴,憨笑道,“很久沒有吃過家鄉菜噠。曉得幾好吃喂!”
簡短的對話讓他聽在耳裏,像是把他隔離在外。
他不是她的家鄉人,自然不知道她想要吃什麼樣的家鄉菜,他不是她的家鄉人,自然不懂她偶爾跳出來的方言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她家鄉人,所以活該看著別的男人跟她相談甚歡。
若是當真沒了權勢,他還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長處讓她甘心待在他身邊。
“哈啾”
一個噴嚏跳出唐三好辣紅的嘴巴。
“我要進宮一趟,外頭很冷,我派人先送你回去。”
“就要回去?”她還不想又被關起來,放風時間也太短了吧?隻是押送她出來吃一頓飯的時間而已。為了自由的誘惑,她稍微大著膽子開了口,“我可以稍微逛下嗎?”
他抿緊唇,不信任地審視著她,放她去逛,她會不會離開他的身邊?會不會跑回齊南王府?這是不是她想擺脫他的新招?
“我保證不會逃跑的!我就走走。你相信我喂!”最後的幾個字她蹦出西餘口音。
梁幸書被家鄉話一暖,伸手替她拉好擋風的毛裘,“你不會再騙我了,對吧?”
她使勁地搖搖頭,逛一圈就回去了,外頭凍的要死,他的太傅府再不像個家也有片瓦遮頭,她騙個屁噠?她沒那麼好骨氣,雪夜睡大街的事她不會做噠!
見她甩頭甩的很賣力,他心防一鬆,“好。我信你。去吧。”
“好好好!”
“早點回來。”
“好好好。”
警戒突然放鬆,沒有唐四甜若有似無地哀歎,沒有梁妹夫隱隱釋發的壓力,逃開了那座沒歸屬感的太傅府。唐三好忽然感覺豁然開朗。
她發誓她沒計劃要逃跑,更沒想過要再騙一次梁妹夫,她隻是單純地想來溜一溜自己,再窩在房間裏,她非發黴不可。
她身上還有一點碎銀子,逃跑是遠遠不夠噠,但是賣些零食回去打發時間還是可以的,嘴巴還很麻很辣,再順便買完茶水喝。
她掂量著手心的銀兩,主意打定,轉身就往旁邊的街道插過去。
繞過一個轉角,靠在牆角邊的人影突得攔在路中間,橫在她的麵前。
她狐疑地由下往上打量,沾著雪水的深黑長靴,深黑灰色的衣袍,她沒再往上看他的臉,疑惑地停住視線轉轉瞳。穿這種嚴肅衣袍的男人,她並不認識啊?看他那雙手環胸不耐煩的惡霸架勢,是要攔路打劫弱女子麼?
她正要抬起頭來看看究竟來者何人。
齊天笙興師問罪的聲音卻率先知會了她。
“你的嘴巴……是被人啃腫的嗎?”
“……”
“你憑什麼讓他隨便咬你嘴巴。”
唐三好呆楞了一陣,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眼前的人是誰?她記憶中沒有這樣的齊天笙。
黑灰色的衣袍,不張揚不囂張反而有幾份穩重。那是他從未沾染過的顏色。
局促不定的目光想落在她身上,又想要尷尬地挪開,連他自己都不適應自己半遮半掩的模樣,灰瞳裏透出的苛責和落寞讓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體會錯誤。
等等。現在不是品位他表情的時候,她不能再節外生枝惹出麻煩了。梁妹夫還沒走遠,他要是掉頭回來又會誤會她故意騙他,抓狂似地報複她。
齊天笙露出什麼別扭可愛寂寞的表情都和她沒有關係,就算他換了一身很成熟穩重的衣服,他們也已經沒有關係了,不要跟他講話,不要看他,不要聽他,當作不認識,走掉……
跑走。
他怎麼也沒料想她會這樣對他。
她到底是怎樣看待他的?沒了權勢的光環圍繞閃耀,他就當真嚇人討厭不堪入目嗎?
一句話也沒有,她大喇喇地轉頭就跑,毫不遮掩地告訴他,他無謂的裝熟招呼困饒到她了。她並沒有與他寒暄的意思。
看著她踉蹌逃離的背影,他自嘲地一笑,僵在原地半步不動,視線卻紮在她身上任由她越跑越遠,快要拐角不見。
男人的麵子終是再也扣不住的腳,他三步兩步衝上前去拽過她的手肘嗬道,“我不會再為難你待在我身邊了,你有必要看見我就逃跑嗎?”
“你不要拉著我,放手噠!要是被看到怎麼辦!”
他眼兒一眯,被刺傷的痛襲來,手一鬆,嘴裏溜出他這輩子最窩囊的一句話,“我不碰你,你陪我走一段。”
她停下推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薄唇一開,輕幽道,“我一個人很無聊。”
她想頂回他,不要隻是無聊的時候才找她,不要隻是沒人的時候才想起她,可他那難堪的表情讓她咽下衝撞的話語。
他那央求的口氣是她會錯意嗎?他想散步?沒必要找她的。沒人陪他嗎?被罷官後的人情冷暖是不是讓他更討厭她趨炎附勢了?
她正在仲怔間,卻見他已先一步走到前頭,很遵守君子之約與她保持著幾步之遙,她心下一酸,腳步不聽使喚地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不敢走太慢卻也不敢靠近他,留出好大空間讓雪點兒漫天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