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們其實早就看到了後撤的那懶兀術所部,隻是他們並不相信這些人能在宋軍如蝗的箭雨中安然無恙返回。畢竟現在趴在地上還沒有被射死,但是如果要退走,哪怕是弓著身子退走也還是目標太大,萬一在後撤的過程中反而挨了箭豈不虧大發了?所以蒲察新所部金兵很默契的扭頭看著撤退的同袍卻沒有一個人跟上。
待到那數千人馬的楔形盾牌陣建成,雖然依舊無法阻止宋軍拋射下來的弓箭,但是卻也大大降低了箭雨對於後撤官兵的威脅,如此竟讓那數千人馬幾乎全須全尾的便退到了緩坡之下。那裏已經是宋軍箭雨無法射擊的角度,得脫大難的金兵們忘形的互相擁抱在一起,歡呼聲遠遠的傳到了緩坡之上,蒲察新部下們眼中對後撤官兵們的憐憫立刻便化作了驚訝和羨慕,隨即就有求生的小火苗在眾人眼中燃起。
有示範作用在前,其他眾金兵也不用別人催促便慌裏慌張將手中皮盾往腦袋上一罩,隨後順著“模範們”後撤的路線跟了下去。一人動而全軍動,此時就算是將領們也無法喝止麾下所部後撤了——更何況他們也根本不會喝止,因為他們一個個逃的比士兵們還快。
“換重箭,拋射!”早有宋兵將官看到了金兵們的異動,當即便也改變了自己的戰術。於是一批批用做平射的輕型箭支便被換成了利於拋射的破甲重箭。一陣短暫的平靜後宋軍陣地上空忽然重新一暗,“神臂弓”的張力與重箭自身的分量使射出來的破甲箭仿若流星一般,還未來得及撤到緩坡下的金兵人群們又是一連串慘叫響起。
“盾牌半平傾斜,撤!”破甲箭威力極大,且因拋射之故,襲來的角度極其刁鑽。那懶兀術一見宋軍破甲重箭出現,便已知道此地不可再過停留,否則自己這數千部下便要盡數交代在這裏了。金兵盾陣且戰且走,竭力掩護尚未逃脫的金兵速撤,待到他們退回緩坡下,七八千人的盾陣已不足一半人數。
此時退回坡下的金兵們驚魂未定,能夠作戰的已隻餘兩萬人上下。此番接戰,金兵在不足兩個時辰之內便陣亡了一萬餘人,主將蒲察新亦已戰死,剩下金兵們一個個淒淒惶惶毫無主意,有些人甚至痛哭出聲。
“夠了!”那懶兀術大喝一聲。因為他的部下在此戰中為了掩護諸軍撤退,傷亡也是頗為慘重,那懶兀術痛心之下言語中不自覺的便帶了火氣:“哭哭啼啼的娘們兒莫做我女真勇士,是好漢的就跟本將軍前去找宋狗決戰報仇,你們敢不敢?”
“有何不敢?”當即便有那頭腦簡單之輩很捧場的應聲而道:“事已至此多說無宜,那懶兀術將軍官職最高且又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卑職等便遵你號令便是!咱們是要殺回那緩坡上去麼?宋軍弓箭手怕是快要累的不行了,請那懶將軍下令吧!”這將領說的不錯,對於弓箭手來說,即便是箭矢無限,自身的體力也總是有限的。就算是對於射程和準頭沒有要求,一名戰士能夠連續射出十幾箭也已經很不錯了。宋軍之所以能連續不斷射箭兩個時辰,除了有火器在旁邊照應之外,各部輪換休息絕對是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可是輪休間隔畢竟很短,如果還一直這麼不間斷的射擊下去,宋軍到達體力極限之時,也就是他們要拉清單之日。
那懶兀術心中一喜,他費盡心思救了這麼多人下來,打定的主意便是要盡數收編他們,然後大家夥兒一起殺將出去。可是這些人畢竟曾是蒲察新的部下,所以那懶兀術頗為擔心他們會不買自己的帳。如今見這些人如此上道,那懶兀術當下便暗鬆一口氣,耐心解釋道:“咱們不能回緩坡,隻靠一萬宋軍弓箭手根本吃不掉咱們的,宋軍將領不是傻子,他不會想不到這點!所以本將軍推測,宋軍必然還有其他埋伏……咱們好不容易才撤到這裏來,再返身回去的話還不知道要傷亡多少,咱們豈能去幹這種明顯虧本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