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報社。
“白蘇,昨天的新聞登了嗎?”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穿著一身青色學生裝的俊朗男子從辦公桌前抬起頭,問著正在旁邊桌子上整理東西的女子。
名叫“任白蘇”的女子著一身茶綠色的裙子,脖子上圍了一條鵝黃色的紗巾,長發飄飄,一道米白色的卡梳卡在頭上,留著些細碎的流蘇在額前,整個人看上去極為秀美。隻見她抬起頭來,眼神清澈,在唇角漾起一個微笑:“昨天的新聞嗎?已經登了。”
“是和張允帥府有關的那個嗎?”陸子軒清俊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著一襲青灰色的長衫,一腳踏進了報社編輯部的大廳,如是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黑框眼鏡的男子見了陸子軒,急忙站起身來,直直反問過去,“這檔子麻煩事兒……該不是和你有關係吧?”
陸子軒走近前,默默點了下頭。
穿綠裙的女子立時和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相互對視了一眼,麵麵相覷。報社大廳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緊張。
任白蘇和張奎東是陸子軒最好的朋友,他們兩人對麵前站著的陸子軒的身份自然是了如指掌的。事態嚴重,當然誰也不敢先行出聲說話。
“奎東,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是……”
陸子軒想說點什麼,但還未說完,就被戴黑框眼鏡的男子揚手止住了。
“別再說什麼了,我都了解。”叫做張奎東的黑框眼鏡男子說著,“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國事和家事不可同日而語。”
“奎東,你這家事還真挺複雜的……”站在旁邊的任白蘇輕輕歎了口氣。
“沒什麼,”張奎東說著默默走到了另一張桌子前落座,目光移向了陸子軒,“不過子軒,你們這是不是也鬧得太大了?聽說還牽扯到了‘秦淮公館’那種地方……”
“可不是?昨天還真多虧了‘秦淮公館’的一個女人幫忙,不然今天我們可就要遭殃了!說不定啊……你們現在都見不著我了!”陸子軒想起了昨日夫子廟的情形,不由倒抽了口冷氣。
“這麼嚴重啊?”任白蘇皺了皺眉,衝著陸子軒急急擔心地問道,“那你有沒有怎麼樣?”
“放心,我是誰啊?怎麼會有事?”陸子軒沉重的表情舒展開來,故作輕鬆地一笑。
他可不願意讓他的朋友為他擔心!任白蘇和張奎東都不是“革命黨”,雖然也在暗地裏幫助革命,但昨天的那件事實在是太過危險,若然“革命黨”之中有人不幸被捕或出事,陸子軒是不希望這牽扯到無辜的任白蘇和張奎東的!
任白蘇無奈地撇撇嘴:“你沒事就好。”
嘴上雖如此說著,但任白蘇卻是了解陸子軒個性的。任白蘇看過新聞稿子,昨天的那檔子事,絕對不是像陸子軒說得這麼“輕鬆”的!但既然陸子軒不願意讓她和張奎東擔心,她也就不想再提什麼。
“秦淮公館的女人?”張奎東驀地抬起了頭,眼神裏充滿了驚訝之色,“誰呀?”
“你猜猜?”陸子軒不答反問。
“那種地方,有哪個女人是好貨色?我才不猜呢!”不屑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張奎東的語氣裏全是鄙夷之色。
任白蘇微微笑著走上前來,將手裏的一本《聆韻詩集》放到了張奎東的桌子上:“奎東,話可不能說得這麼絕對。都說‘自古俠女出風塵’,古有紅拂女、梁紅玉之輩,現在這個世道雖然很亂,但難保不會有存著俠義之情的風塵女啊!你呀,讀了那麼多的書,虧你還留過洋呢,怎麼和‘老封建’們一樣總是擺出一副看不起風塵女的嘴臉呢?”
張奎東輕輕一笑:“沒有,我隻是隨便一說而已。”
其實他隻是想到了秦淮公館有張帥的人,所以才會說了那句看不起風塵女的話。
他並不迂腐,並非保守,也不是老古董,他曾經赴英留學,思想也極為開放的,隻不過是因為在他的心底,一直都認為張允大帥不是什麼好人,他並不希望自己所看重和交往的朋友與張允帥府扯上什麼牽連。
沒錯,陸子軒可是張奎東最要好的哥們兒,張奎東的話自然也是出於對“兄弟”的擔心。
“好吧,就當你是隨便一說。”任白蘇含著淺淺的笑意,指指剛剛放到桌子上的詩集,“你快看看,今天早上我來的時候,主任剛剛拿給我的,裏麵有你的詩歌呢!”
“什麼詩歌?”陸子軒立刻來了興趣,“是不是上次你給我讀的那個《時殤時代》?”
“對對對,就是那個!”任白蘇素指輕揚,信步踱了起來,朗聲輕聲背誦著:——
外麵的世界
是否真的很精彩
生活像一曲古典的樂章
輕盈盈的
而又飽含滄桑
星辰與黑夜
在悄悄地變幻
幻象幻想著停留
四季輪回
絲毫沒有緩衝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