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了三月,爰儀的病漸漸好轉,臉上也更加增添了些紅潤的光澤。
走出李大娘屋子的那日,爰儀遠遠看見了在烏衣巷口停著的別克。
“林小姐,”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剪著寸頭的俊朗的黑衣人,“張大帥命我前來接您回去。”
輕輕點了下頭,爰儀提著手袋,在那男子打開車門之後坐上了後排的位置。
今天的她,似乎比往日更為秀麗幾分。依舊穿著那日的繡牡丹紅色旗袍,披著白色鏤花的針織披肩,斜斜帶了一頂白色插著天鵝羽的歐美女式帽子,帽簷下遮擋下來的白紗掩映著她絕世的容顏。她的臉上化了很濃很濃的妝,唇瓣塗得鮮紅妖豔,相信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她坐在車裏,打開車窗,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似在想著些什麼。
她,並不願意如此妖豔的打扮的,隻不過為了掩飾她的身份,不得已而為之。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冥看見她這樣的妝扮,會不會不認識她。
事實上,冥,真的已經不認得她了……
“因為,因為你是鬼……”那個長得和冥一模一樣的在烏衣巷桃樹下遇到的男人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裏炸響。
鬼?妖豔得和鬼一樣嗎?
爰儀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秦淮公館。
別克車停在門口。爰儀從車上走下來,沒有看為她開車門的黑衣男子一眼,就徑自往裝修華麗的公館裏走去。
“哎呦,爰兒,你可回來了!”一個妝扮妖豔,著一身黑色真絲織錦旗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搖著孔雀羽扇笑著從公館的二樓走下來。
“梅姨娘,讓你擔心了。”爰儀隨口附和了一句,臉上沒有一點笑意,和那個被叫“梅姨娘”的女人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瞧瞧,瞧瞧,這爰兒就是和別人不同,”梅姨娘依舊笑得春風得意,繞著爰儀身周看了一圈兒,不停“嘖嘖”地稱讚著爰儀,“這幾日沒見,爰兒可是越發漂亮了!不說那‘大家閨秀’的氣質,光憑這模樣,也得把那些個公子哥兒的心給收了去!”
“姨娘說笑了,爰儀自來不是‘大家閨秀’,姨娘這話要是傳出去,還不被別人笑話?”爰儀不冷不熱地諷刺了梅姨娘一句,而梅姨娘卻仍笑臉逢迎著她,想來她們的關係,也是不一般的吧。
“喲喲喲,這話說的可真是讓姨娘我丟架兒……你是張帥府裏的人,我哪處不是小心伺候、不敢得罪的……”
正說話間,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匆匆忙忙跑進了大廳,梅姨娘一見那小廝的神情,慌忙就住了嘴也止了笑。等那小廝在她耳邊說完話,她臉色變了變,看了一眼爰儀,對著小廝點了下頭,那小廝便又匆忙跑出去了。
“爰兒,”梅姨娘拿出少見的正經樣子,對著爰儀認真說道,“外麵來了幾個‘革命黨’,有人在追捕他們,姨娘這兒實在沒法子,你幫忙掩護著個……”
話才說了一半,梅姨娘就覺得不對勁兒,慌忙抬頭間就對上了爰儀詫異打量著她的目光,後麵的話也被那目光看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爰儀隨意坐到了大廳的沙發上,玩弄著手袋,抬眼兀自瞟了一眼梅姨娘:“姨娘說的話,爰儀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姨娘往後可要小心些。”
“不不,”梅姨娘擺擺手搖著那柄孔雀羽扇湊到爰儀麵前,“你誤會姨娘了,姨娘怎麼會和‘革命黨’有來往呢,你說是不是?你是張大帥的人,還望你看在姨娘這麼些年待你不薄的份上,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