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天不接話,等他抱怨完了,問:“你都要走了,就告訴我你是誰唄。”
那人抿唇,想了想,說:“我是葉修。”
“哦。”黃少天沒什麼反應。
那人看著,有些失望。揚手擺了擺,說:“算了算了,想不起我來沒關係,可別什麼都想不起,那就麻煩大了。”
黃少天眼神柔和下來,望著他,有些鄭重地說:“無論如何,這些天謝謝你。等我想起來了,可能還會更加感激你。”
“嗯,好。我走了。”那人起身。
“再見。”黃少天像以往幾天那樣道別。
那人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果真走了。
喻文州費了些心思,找齊了最近的申報。
翻開黃少天的常用版麵,連續幾期,都是別人的稿子在上麵。這樣連著開天窗,不是黃少天的節奏。加之最近連去幾封電報、信件,都沒有得到回複……喻文州有些憂心。
連續幾夜,他失眠。
好容易睡著,都是淺睡,數不清的夢,碎片一般,攪亂本來就稀少的睡眠。一旦有閑,他便心神不寧,因而信件去得愈加頻繁。
這天夜裏寫完了信,又拿出黃少天過去的電報,看了幾遍。
“又不睡?”同住的正義報記者張新傑走進來,看看喻文州那一桌子的東西,就知道他又要度過一個不眠夜。
“不好意思,我總不睡,打擾你休息吧?”喻文州有些歉意。
張新傑掃了一眼表,說:“沒事兒,這點煤油燈光還影響不了我睡覺。”
喻文州發起了愣。張新傑則不急不緩地將自己的一套日常生活程序完成。他總是這麼精準,即便是在這動蕩不穩的戰場,他也按照自己的情況製定著新的計劃,然後一絲不苟地執行。
都做完了,時間會正好指向他要睡覺的時候。
喻文州看著他安然躺下,不由有些羨慕。
這人總能雷打不動,心地是有多堅強。他原先也以為自己堅強,何曾像現在這麼淩亂過。
不過,受張新傑啟發,他今夜也不打算熬了。當下就收拾好書案,吹滅了煤油燈,躺下了。
第二天半早,送信的郵差來了。
喻文州照例去看了一眼,仍舊沒有自己的信,便扛起相機出去了。這一去,夜晚了才回營地。
“你的信。”張新傑早已經在屋內,見喻文州進來,指指桌麵。
喻文州一愣,腳步都有些紊亂起來,去拿起。熟悉的字跡,厚厚一遝。他懸了好些日子的心,頓時落地。忙拆開來看。
一旁的張新傑隻見他讀著信,一會兒眉頭深鎖,一會兒笑逐顏開,一會兒停頓沉思。末了,放下信,長歎了一口氣。
“怎麼,看了個長故事?”張新傑隨口笑道。
喻文州默然片刻,說:“這戰爭,什麼時候能結束。”
語氣淡淡的,卻有無限苦楚。張新傑也沉默了,兩人各有所思。半晌,張新傑看看表,又到了自己的休息時間,立即毫不猶豫地翻身躺下了。
喻文州又讀一遍來,而後拿出紙張,提筆夜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