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工作算得上蒸蒸日上,而外麵的形勢,卻一天緊張過一天。
整個冬季,東北和山東一帶,不斷傳來與日軍發生衝突的消息。
如今已不是喚醒人民的時刻,亢奮和緊張正在占領人民的思想。每個人都知道,仗會打起來。疑問隻在於,什麼時候,在哪裏。
那些清醒的人,收到風聲的人,有門路的人,已經在逃離這座城市。
喻文州和黃少天幾乎每日在外奔波,得閑的時候,便聚在霞飛路的魏記鍾表鋪。那家鍾表鋪,自黃少天來上海的第一天,就接觸了。
兩人與葉秋日益相熟之後,便知道,葉秋經常轉去那邊。一般倒也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就是去找鋪子裏的修理師傅蘇沐秋的。
兩人畢竟總跟隨在葉秋手下,跟著去了幾次,後來漸漸成了常客。
鍾表鋪客人不多,碰上梅雨季節,就更沒有什麼人來了。
如今,老板老魏每天的最大的盼頭,就是一個姓唐的年輕常客,是個漂亮的女學生。恰巧,這個女學生也是黃少天關心的對象。
他到店裏,多半都要問一聲:“唐小姐今天來過沒有?”
鍾表鋪的修理師父蘇沐秋每天在店裏,最清楚不過,能給他準確的信息。
這日半早,在溫州路跑過一條新聞後,黃少天見時間還早,就拉著喻文州跑到鍾表鋪去了。
這回一進門,卻不用再向蘇沐秋問了。因為唐小姐就在店裏。
黃少天一見她,立即上前招呼起來:“唐小姐啊,好久不見了……你最近怎麼不來呢?我天天問小蘇哥你在不在。聽說最近你們學校又要組織遊行?你可要小心些,遊行雖然好,但保不齊安全,你一個女孩子……”
唐小姐聽完,不以為意的樣子,回答:“你提醒我了,這些遊行,我應該去參加才是。”
“啊呀!”黃少天一愣。
唐小姐嗬嗬一笑,說:“黃少,你自己整日呼籲人家拿出氣魄來抗日,到了我這兒,怎麼總叮囑我畏首畏尾呢?”
聽了這話,黃少天還沒有說話,一邊的老魏就插進來,道:“黃少就這麼一個觀點是正確的,你好好的一個大小姐,不要去參加什麼進步遊行。那些事情,沒有用處!”
唐小姐是大小姐不錯,上著法國人的學校,日子要安逸,可以比這一屋子人安逸得多。
可她偏偏不是那樣的人。她喜歡參加那些進步運動,早些時候倒還好,也惹不上什麼大事情。最近就敏感了,以至於連黃少天這樣的立場,也說出剛才那樣的話。
此時,老魏那麼一勸,也是出於安全的考慮。
唐小姐知道老魏真關心自己,倒也不去反駁,隻是笑笑而已,又看黃少天,說:“你近來又瞄準了什麼事情啊?”
她是指報紙專欄的事情。
那專欄,她也是期期看的。兩人一見麵,免不了的話題就是交流近期專欄的感受。一說起這塊,黃少天也懶得再去勸她遊行不遊行的了,立刻投入新話題。
老魏在旁聽了一會兒,神色有些黯然地出去了。
“魏老板有些失落啊。”老魏剛在門口那自己的專座坐下,喻文州就來到他身旁。
聞言,老魏不掩飾地歎了口氣,說:“能不失落嗎……”
喻文州道:“為了唐小姐?”
被說中心事,老魏倒也不羞,隻點起煙,狠抽了一口,說:“這姑娘性子倔強,思想進步,我雖然年紀有些大了,這些年也懶了些……可到底也能理解她的理想。隻是這心裏……就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