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柮
段安節《樂府雜錄·傾杯樂》:宣宗善吹蘆管,自製此曲,有數聲不均。上初撚管命俳兒辛骨柮拍,不中。上瞑目囑之,骨柮憂懼,一旦而殞。骨柮名奇甚,當是胡人。因思餛飩古名餶飿,豈胡字譯名耶?又按,陶南邨《輟耕錄》謂,骨咄,犀蛇角也。其性至毒,而能解毒,蓋以毒攻毒也,故曰蠱毒犀。《唐書》有古都國,必其地所產,今人訛為骨咄耳。則“骨咄”、“蠱毒”、“古都”皆同字異譯耳。又按,餛飩,唐時已有。見唐逸史《酉陽雜俎》引。又見鼠璞《演繁露》卷九、《輟耕錄》卷二十四。《老學庵筆記》又有人肉餛飩之語。
算盤珠
鬆(編者注:即鬆江,現屬上海市。)語懶人曰算盤珠,以其撥一撥動一動也。《輟耕錄》卷二十九曰:“凡納婢仆,初來時曰擂盤珠,言不撥自動;稍久曰算盤珠,言撥之則動;既久曰佛頂珠,言終日凝然,雖撥亦不動。”則由來亦久矣。南邨久居鬆江,其所記或即是吾鄉土語,初不知六百年後俗諺猶依然未改。
烏鰂黑
吳語雲黑曰ūtsǔhǔ或mǔtsǔhǔ(編者注:國際音標)。疑“烏鰂黑”、“墨鰂黑”也。唐宋遷《寄試鶯》詩:“誓成烏鰂墨,人似楚山雲。”《南越記》雲:“烏賊魚腹中血正黑,可以書也。”《食物本草》雲:“其墨用以書偽券,逾年即脫。”故宋遷詩雲雲。烏鰂,《海物異名記》作烏鰂,《海錄碎事》作烏則。今通作烏賊。《說文》又作烏鰂。
睡覺
吳語睡曰“睡覺”。夫睡、覺乃兩事,乃並為一談。詩中所謂睡覺乃睡而又覺也。聞一多雲,其鄉語(湖北浠水)睡曰“睡醒”。則更奇矣。但吾鄉睡中覺(午睡)亦曰“醒晝”,是則不足怪也。文言聞曰“聞”,白話曰“聽見”,是耳目並用也。又憶十年前,吾鄉姚鵷雛先生在南京省公署。餘往謁之,手《現代評論》一冊。姚問何書,以新出雜誌對。姚歎曰,即此雜誌,名便欠通。古人稱“代”,乃一朝一代之謂,如秦以代周、漢以代秦是。今既雲“現”,則尚未有“代”也,何得雲“現代”乎?
箭靶
今俗言鵠的曰“箭靶”。“靶”即“的”,亦即“招”也。《呂氏春秋·本生篇》,萬人操弓共射其一招,招無不中。楊樹達曰,此“招”字即“的”字,召聲勺聲,古音同在豪部也。
“演義”
今小說稱“演義”,謂說史而不盡史實,廣演其義以求通俗動聽也。但“演義”兩字實出於潘嶽《西征賦》“靈壅川以止鬥,晉演義以獻說”,謂太子晉說周靈王之故事也。
新婦
出《呂氏春秋》卷十八《不屈》“白圭新與惠子相見”條。宋時仍有“新婦”之稱,尊者斥卑者之婦,卑者對尊者自稱其妻,皆曰新婦。俗易之曰媳婦或曰室婦,皆非。詳見北宋王得臣《麈史》卷中。
唐崔令欽《教坊記》:“坊中諸女以氣類相似約為香火兄弟。多至十四五人,少不下八九輩。有兒郎聘之者,輒被以婦人稱呼——即所聘者兄見,呼為新婦;弟見,呼為嫂也。”按此“新婦”等於“弟婦”,確是尊者對卑之稱。
又,《晉書》四十三《王澄傳》:“(澄年十四,諫郭〔王衍妻、澄之嫂〕以虐婢事)郭大怒,謂澄曰,‘昔夫人(謂衍、澄之母)臨終以小郎屬新婦,不以新婦屬小郎。’”新婦自謂,猶今之媳婦也。
(據筆記摘抄並加大小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