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父女之間有一種第六感,那天老寧從早到晚心神不定,說話時嘴老是搬家,他隻覺得辦完事必須去看看女兒,否則連回家的心思都沒了。當他趕到老宅時,正是女兒生死攸關時刻。
寧冰冰終於得救了,於靈也被送進了康複醫院。這時候寧冰冰才知道,於靈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麵對前去看望她的寧冰冰父女,於靈失聲痛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於靈反反複複隻說一句話。
冰冰已經知道了於靈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曆,她隻有陪著於靈流淚。
中學時的於靈被繼父奸汙了,軟弱的母親以死相逼,硬把這事兒瞞了下來。於靈從此成了沒有親人的孩子,她的靈魂也和肉體同時失去了家園。
大學時期,她遇到了學美術卻怎麼也畫不出畫來的男朋友,一夜之間把自己奉獻了出去,隻因為他對她像個大哥哥。男朋友終於沉淪了,他在吸毒後又把可怕的性病帶給了於靈,本來心靈受過重創、又自尊心極強的於靈因此得了嚴重的心理疾患——強迫性潔癖。
她認為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洗不幹淨的,她無法容忍陌生人進入她的領地,對一切感到肮髒的人和事物都懷有強烈的仇恨。
於是她處心積慮地對付冰冰和與她來往的朋友,把鄰居扔掉的死老鼠放進湯鍋,還給冰冰吃了加安眠藥的酸奶,然後把昏睡中的冰冰領到浴缸裏,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水龍頭。
她將工資全部用來購買各種洗滌劑,但還是覺得洗不淨自己。她拚命尋找一種想像中的、可以洗淨所有髒東西的“聖水”。
由此她迷上了化學書,驚喜地發現了化工原料中的“三酸二堿”:她先是用強堿氫氧化納和氫氧化鉀刷洗一切能洗的地方,造成皮膚過敏、潰爛;但還是覺得不解決問題,於是把目光投向了硝酸和硫酸。
當她得知硝酸和硫酸混合可以溶解金子,立即興奮地跑到化工商店買來這些東西,一一珍藏起來,越攢越多,期待著有一天可以徹底洗幹淨一切。
“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於靈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她的臉上透出一絲病態的紅潤,有些陶醉地微微笑著。
原來,那天當她從小杜身上感覺到溫暖,意識到小杜火辣辣的進攻時,立即警告自己:小杜是別人的男朋友,太髒,絕不能愛他!但是於靈越躲避,小杜受到了刺激越是緊追不放,最後兩人衝動之下發生了性關係。
之後,於靈再也無法忍受那種肮髒的感覺,她認為小杜從精神到肉體都很髒,他愛了冰冰又來愛自己,“這個小杜太肮髒了!太可恨了!我要把他徹底洗幹淨!”
那天從床上下來後,小杜進了衛生間,於靈則慢慢打開了她的廚櫃,拿出一大瓶包紮得漂漂亮亮的“聖水”,裏麵裝著的是濃硫酸。
她赤身裸體鄭重地捧著瓶子走進了衛生間。
小杜被她的樣子迷住了,他想起了一幅西方油畫《打破的水瓶》,他覺得於靈的樣子可愛極了,酷似那幅畫裏裸露著胴體、捧著水瓶的純潔女孩兒。他心不在焉地緊緊盯著她的身體,口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於靈看著小杜的傻樣兒,不由甜美地笑了:
“這是我費了好多功夫才研製成的聖水,喝了可以……你敢不敢喝?”
“有什麼不敢喝的?隻要你敢喝,我就敢喝……”小杜的腦子早就亂了,他毫不猶豫地張開了嘴,眼睛卻盯著於靈的肉體,一雙手不安份地到處亂摸。
在他眼睛的餘光裏,於靈隻是做了一個虛擬的“喝”的動作,就把他騙過去了,一瓶濃硫酸迅速灌進了小杜張大的嘴裏……
小杜在浴缸裏撲騰,他抓心撓肝,呲牙咧嘴,向於靈伸出求救的手,可是於靈早就消失在門外了。他到死都不明白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靈站在衛生間門外聽著裏麵的動靜。一切歸於平靜後,她推開了門。
小杜死後的樣子很恐怖,他的嘴裏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著紅白相間的血沫兒,五官扭曲,使得他的表情凶巴巴的,身體已經擰成了一根麻花。
於靈很平靜,她放掉了浴缸裏的水,變戲法一樣又拿出幾大瓶硝鏹水,一口氣倒在小杜的身體上……
於靈始終認為嘟嘟是個髒東西,特別是嘟嘟從門縫目睹了她對小杜所作的一切、不安地在家裏亂跳亂叫時,於靈就更加堅定了消滅嘟嘟的決心。
當她把濃硫酸給嘟嘟灌下去以後,可憐的小家夥還瘋狂地跑出了很遠,最後掙紮著倒在冰冰每天回家必經的那條小路上。
冰冰想起了嘟嘟死後的慘相,不由聯想到了小杜死去時的場麵,頓時恐懼地嘔吐起來。
於靈絮絮叨叨地回想這些驚心動魄的經曆時,語氣很平靜,她的眼睛仍然霧蒙蒙地深不可測:
“唉!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是永遠也洗不幹淨的,隻有讓他們徹底消失……”
寧冰冰雖然渾身戰栗,但她內心的同情壓住了恐懼,傷感占據了上風。她終於忍不住走上去,輕輕抱住了於靈瘦削的肩膀:
“於靈,你真可憐啊……”
“來,我幫你洗洗頭吧……”於靈立即不容分說地揪住寧冰冰的長發,眼神裏流露出特有的固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