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之緣(7)(2 / 2)

晚上,王明仍是回到了租界的小屋子裏。才離開一會兒,房間裏竟有點嗆人的黴味了。王明便按賓館的總機給威爾遜的房間打電話。是威爾遜接的電話。王明說我是王明,這兩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在嗎?我想找她談事。威爾遜怔了一下,想說什麼,但還是沒說,很知趣地將電話交給夏子。王明說自己可以考慮跟威爾遜簽約,隻是希望夏子能重新陪他去一趟徽州,他很想跟她一塊兒再尋找一種感覺,回來後就各走各的路。夏子說現在你不是已經成功了嗎?有了那麼多的錢,你可以找到最好的歸宿了。王明說現在才知道自己一開始的目標其實是錯的,繪畫於自己不是終極,隻是一種假象,讓自己瘋狂了這麼長時間。王明很誠懇地說其實他心裏是很感謝夏子的,知道夏子幫了自己的忙。他沒有其他想法,隻想故地重遊去尋找感覺。再說威爾遜給自己的錢也可以分一點給她,畢竟是共同在徽州體驗的結果呀。王明在電話中覺得那邊的夏子似乎遲疑了一下,但她終於還是答應了。

但王明突然之間感到悵然,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悵然。

十四

他們是乘威爾遜提供的一輛雪佛蘭去徽州的。雖然山區路窄,彎道很多,但因為有這一輛高級轎車,他們這一次去徽州比前一次順利多了。這時候戰事已比較緩和,車上有中立國的標誌,無論是日本人還是徽州的國民黨部隊,都沒有對他們刻意刁難。因為有一段時間沒在一起,他們看起來都有些生疏,起先他們的話並不多,隻是簡短的你應我答。但後來,他們的交談多了起來,因為彼此都認清了現存的關係性質,交談倒變得無拘無束了,都有一種類似解脫的輕鬆。他們這才發現,原先彼此之間都是有所收斂有所顧忌的,都希望留給對方好的一麵,那可是一件挺累人的事情;現在再也沒有這種顧忌了,有的隻是一種輕鬆,甚至是故作瀟灑的張揚。夏子說,自己覺得跟王明是不合適的,就像水和油,是怎麼也不能溶在一塊兒的。王明問,那麼誰是水,誰是油呢?夏子隻是笑了笑,沒有作聲。王明問,那麼你跟威爾遜,你們倆在一起合適嗎?夏子哈哈一笑,反問說,我們倆?我們從來不是倆,隻是一個和一個;他是男的,我是女的,這就足夠了。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無恥,但卻是真正的事實。王明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問題幼稚得要命。於是他也努力變得無恥起來,甚至故作輕鬆地問夏子威爾遜的床上功夫怎麼樣。夏子回答也很幹脆:不在你之下。

他們就這樣交談著,雙方都故意顯得很世故。有一段時間,他們的確也感到解脫。王明說起那天他在夏子樓頂上搞那個妓女時真想變成一把鋼鑽將樓板鑽成一個大洞,從而進入夏子的身體。這個玩笑就更加無恥了。王明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開這個玩笑。沒想到夏子聽過後竟哈哈大笑起來。王明隻好跟著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在那一刹那間,王明感覺到自己與夏子就像兩個臭烘烘的屎殼郎一樣。當初相愛的一對人,怎麼就到了這樣的地步呢?真是無恥加無恥,誰也不看重對方了。旁邊的老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有時竟被他們感染,也傻乎乎地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