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仿佛手裏拿著什麼東西,她在細細地看,時不時地溢出一聲輕歎。戚小白從腰間拔出一隻細竹管,這卻不是一般的竹管,早被做成了暗器,內藏十八隻毒針,見血封喉的毒。在以前,她當然不屑用這些不明光的手段,然而現在她可以狠毒的正大光明,因為恨。
這恨把她消磨夠了,雖然現在隻剩個水漬似的淺痕,然而教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去。她原本名聲在外,現在簡直一落千丈,別人看著她的眼神,也隻是嘲笑。
她把竹管湊到嘴上,另一端輕輕探進被戳出的窗紙洞裏,深深吸氣,舌尖抵著竹管這一端,提了內勁兒,輕輕吹了口氣。
不期然那肩上一痛,她不由地一歪身子,那竹管也便跟著一動,射出去的針就失了準頭,一根一根皆紮在了屋內紅木桌邊沿,微微顫抖。
白珞寧陡然站起來一旋身子,身形便如影隨行地到了窗邊,伸雙手使力一推那窗子,喊了一聲“誰”。戚小白是抱著破罐破摔的心來的,倒也不怕露了形藏,可是沒有殺死她就露了形藏,如何讓她甘心。
她把身子藏到離窗不遠的老榕樹後,像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一手攥住剛才憑空飛來打了她肩頭的小石子,緊緊地,額上有汗淌下來——不知那藏在暗處的人,是抱著什麼目的,也許他會揭穿她。
可是半天沒有動靜,四周漸有人聲響起,混亂的腳步聲,便有人問“夫人,出了何事?”出於想象之外,白珞寧竟是萬分鎮靜地回了一句:“沒事,不過是做了噩夢,下去吧,別來吵我!”
等四周再次恢複了平靜,白珞寧站在窗前,也並不點燈,手墊著一塊粉帕托著那幾支毒針對窗冷笑道:“既然來了,為何卻不正大光明地現身一見!”
她心裏一動,才要把身子挪出去,不想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就見一道黑影子飛下了樹,輕飄飄地落在白珞寧身前五尺處,拱了拱手:“久違了,白姑娘!”
聽到這聲音,她卻驚疑不定,這聲音是她熟悉的,曾經軟軟地喊她“白姑娘”喊她“珞寧”可是這時候這一聲“白姑娘”卻再不是喚她。她咬緊下唇,低喚一聲“吳竹”像是嚼著一隻未熟的杏,那種澀然。
白珞寧也是一副頗為吃驚地口氣:“你,怎麼是你?”
“為何不能是我?”
“何必呢,又怎麼能瞞得過我!”她兩眉倒豎,咄咄逼人,“這東西並不是你的,這世上,恨不能至我於死地的人,隻有一個,戚小白,你還不出來麼?”
吳竹突然哈哈笑了一聲:“白姑娘,或是稱你一聲鳳夫人,你何必要炸我,此地除你我之外,並沒有第三個人啊,真是要叫你失望!”
白珞寧冷笑著把手裏的針遞過去:“如此來說,是你想殺我,卻是為何,我與公子似是無冤無仇,甚至我還欠了公子一份情!”
“情之一字,何其消磨人,我殺你,自然是為了一個人,為了一份情!”他抱胸而立,挺拔的背影,像一棵樹,似能擋盡一切風雨,戚小白在樹後偷偷看見,心裏突然有一種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