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停,把腿伸直了,拿雙腳互相點著,左腳右腳,右腳左腳,看得人發煩。她突然拿過他手裏的酒壺:“給我也喝一口!”
他不言語,目光飄下去,看到她一隻手,落在地上,離他很近,不到三指的距離,那種白色,仿佛是羊脂白玉,有光澤,從裏麵漫溢出來。他的手指動了動,靠近了一點,再動了動,又靠近一點,直到指尖碰著了指尖,一點涼意,他突然說:“白姐的手真好看,如果用了寇丹,那一定更好看了!”
她被他說得愣了愣,把手拿到眼前瞧了瞧,沒瞧出多餘的花樣兒,還是那樣的手,十年如一日,纖細的,蔥管一樣的尖尖五指,她不知道這算不算的好看,因為也沒有同別人比較過,也不太清楚,別的女子的手,又是哪樣的模樣。
她把酒重又塞進他懷裏。
“別盡說那些沒用的,鳳鳴樓到底在哪裏,那戚書貞分明來見鳳於歸的,鳳於歸這時候還沒走,她倒先走了,卻是個什麼道理?”
“鳳鳴樓在各個城裏都設有分舵,也不知道這戚書貞這時候能到哪裏去,不過鳳於歸麼,聽說他要成親了,她自然不好再厚臉皮的留在這裏!”
不知怎麼,聽到鳳於歸要成親這幾個字,她心裏沒來由的痛了一下,卻不明顯,像是才學會使針的小姑娘,因為非常的歡喜,隻顧著把玩,便不留意,於是不小心被那針尖紮了一下指肚,小小的一個傷口,微微地,幾乎要被乎略掉的疼痛,並沒刺出血來。
“盡瞎說,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鳳於歸要成親了呢,原來你都不認得人家!”
“那時候自然是不認得的,他是朝庭權貴,不大在江湖上露臉,名聲不顯,我如何會認得,可是師父他老人家是老江湖了,什麼事能瞞過他的耳朵,他告訴了我,我自然也知道了!”他喝了口酒,鼻子裏叱的一聲,“他娶的那女子,也叫白珞寧,聽說長得與白姐也是一模一樣!”
她其實早該知道,一月前的那個月郎星稀的夜晚,人家不是說了麼,這婚事,勢在必行。她沒話好說,沉默好半天,自嘲似地道:“我現在,是徹徹底底的西貝貨了,要人人喊打,人家成親,正大光明,自然那個白珞寧,是真真正正的!”
吳小丘猛然抓住她手,抓得那樣緊:“你是誰都沒有什麼要緊,我知道你就是你,是我喜歡的人!”
她轉眸看他,他眼睛裏有薄薄的一層水色,渺渺如同山河,心頭便有一股熱,煎上來,要熬幹了她。她抽開手,別過臉去,輕聲道:“你醉了!”
他扶了扶頭,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之後伸手將她一並拉起:“你說得對,人生難得一醉,醉了看這天地,就別有一種趣味!”他拉著她往車邊走,那馬似是被他身上的酒氣熏著了,抬了抬頭,磨著牙齒,打個響鼻,複又低下頭去啃草皮。他又說,“你也真該醉一場試試,真的,這感覺真妙極了!”
那日頭已徐徐落了下去,還留戀地,留下一片飛紅的影子,然而被樹密密遮著,他們終於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