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尾聲(1 / 3)

“金陵一期”終於在一片的掌聲中順利結束了。人們也用溫暖的“中國紅”迎來了這一年的年“三十”兒。

此時,不管是金陵城裏,還是偏僻寧靜的鄉村,到處都流淌著暖暖的中國紅,給陰冷潮濕的江南寒冬帶來了一股熱烘烘的紅色風暴。紅春聯,紅福字,紅燈籠,紅紅的壓歲禮包燙在孩兒們紅紅的心窩裏。紅碳火,紅燈火,紅焰火,紅撲撲的拜年熱辣辣地流淌在大街小巷。毫不誇張地說,在這個世上,沒有哪個民族像中國人這麼癡迷紅色,這是因為在中國人的潛意識裏或叫意識形態中,紅色是紅紅火火、歡歡喜喜、好運吉祥、富貴福壽的象征。有意無意地把自己對生活的熱愛,全都傾注到了這火一樣的“紅”色之上了,紅色是中國人的文化圖騰和精神皈依。

忙活了一年,孔正讓炊事班特地燒了一大盆香噴噴的豬肉燉粉條。在吃喝問題上,他徹底隨趙大峻了,逢年過節就這麼安排,也沒啥新花樣,吩咐一下就是嘍,肉是公安總隊戰士自己飼養的黑皮豬,剛剛宰殺就送來了,鮮嫩上好的五花肋條,不肥不瘦還帶有脆骨,粉條是公安總隊東北籍戰士學著拉製的,晶瑩剔透,純綠色食品。

趙大峻在走廊裏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香氣,一進門兒就嚷嚷道:“報告首長,趙大峻前來報道,請指示。”小李跟在他身後嘻嘻傻笑,衝著菜盆直咽口水。

孔正在認真擺放用餐的碗筷兒,連小李一共才仨人,其實他們喝酒內容已經超過形式,根本多此一舉,隻是一種心情罷了。他抬頭看一眼趙大峻,罵道:“你他娘的咋這麼些廢話,坐你的吧。”

“首長,有酒嗎……”

“沒有。”孔正故意給他個沒趣兒。

“首長可不興說瞎話,咱看見酒壇子啦。”

孔正慢慢騰騰地從身後拿出酒瓶,還是個瓦罐,褪了色的圓紙巴上寫著“洋河特窖”字樣,紙質已經起褶分化,明眼人一看便知貯藏有些年頭了,分量少說兩斤以上。

趙大峻等不及了,敲著桌子道:“滿上,滿上。”

小李子動作麻利地撬開罐口的封蓋,給局長和政委的酒杯裏倒滿了酒,沒啥客氣,給自己的杯子也倒上了。在生活上他和兩位首長基本官兵一致了,朝夕相處嘛,又背了這麼些年的軍用酒壺,一坐下來便跟哥倆似的,在他的心裏誰跟誰呀?

趙大峻也知道這小子有點兒驕傲,給鼻子就上臉兒,可又沒轍。那年,老山王家坳智鬥馬司令,解救人質,他趙大峻之所以敢邁出那一步,全仗著小李子手裏的絕活,要不然咋整也得等援兵到了再做策劃,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大義凜然的感慨。相對於生死之情,小李子耍個嬌也就不足掛齒了。望著小李子身上的那些臭毛病,趙大峻不僅不生氣,還樂得嗬嗬直笑,算是把小李子寵到了地兒,難怪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哩。用詞兒不準,但意思是那意思。

三人舉杯同幹了第一杯酒。

趙大峻滿眼的紅色,自然是滿嘴紅的慨歎:“別說,從小到大,所見所聞,中國紅,在咱們生活中如影隨形,已經融入到了每個人的骨髓裏。”

孔正接過茬兒:“那還用說?記得咱小時候,每到年三十兒晚上,咱娘都會煮紅雞蛋。晚上八時一過,咱娘就會找來一個三角支架搭在火盆上,把事先挑選好的雞蛋放進沙罐裏煮上。炭火很旺,沒過多久,就‘噗嗤’地冒熱氣。咱娘喜歡大紅染料,她說一看見紅色所有的黴運都會跑掉。那時咱還小,不以為然,認為那是迷信,不過這些話咱是不敢當麵說的,說了咱娘會摑咱一巴掌。雞蛋煮熟後,咱娘小心翼翼地把染料塗上去。每當看到一大盤紅皮兒雞蛋俏皮地躺在那裏傻笑,饞得咱總是流口水。母親說,小孩吃紅雞蛋,來年就會驅病除災、大吉大利。長大後,雖然知道那是咱娘的祈願而已,但現在看到紅雞蛋還是會怦然心動,開始篤信那抹上醒目中國紅的雞蛋能給咱帶來鴻福好運。”

趙大峻抿抿嘴諧趣道:“地主家就是不一樣啊,別說是雞蛋,就是雞毛咱也沒沾上邊兒啊。”

孔正毫不在意,因為知根知底兒。

小李咽下嘴裏的豬肉燉粉條說:“那年,咱大哥背著咱娘和咱大嫂報名參加了遊擊隊,大嫂完婚才一個來月,得到消息後心情很複雜,參加革命是件光榮的事兒,可她為咱大哥的安慰擔憂,那年小鬼子實行‘三光’政策,鬧得人心惶惶,不過,咱大嫂很堅強,給咱大哥準備了一件紅兜兜,用根紅繩牢牢地係在咱大哥的腳踝上,咱大嫂說:‘放心的去吧,俺在家裏等你……’咱參加革命的時候,咱娘拿來一塊紅手帕和大紅紙包的一撮褐色泥土,囑咐咱說:要是遇上啥水土不服,就用它衝水喝,要是念家的時候,就拿出包泥土看看。別說,咱一見它心裏就特別的溫暖……沒想到,一塊簡單紅布包裹著的泥土,竟承載了那麼重的情感分量。”

孔正說:“沒南下前,咱在北京王府井大街碰到了從美國回歸祖國的燕大同學,他是來買中國結的。他說,在國內的時候,對中國結不怎麼感冒。可出了國,特別是一個人孤獨漫步在紐約街頭,不經意間看到一條大紅的中國結,就陡然發現原來它美的那麼扣人心弦,一種難得久違的震撼敲擊著靈魂,濃濃的鄉愁也暫時得到了慰藉。這次回來,他要買上幾條掛在家裏。一根紅繩,就那麼三纏兩繞;一種幸福和溫暖,就這樣編織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