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煩心的從來都是那些兄弟姐妹。前年大哥家的兒子杜壯去深圳和杜寶剛學著做生意,出師後鬧著要單幹,四處找親戚借錢說要辦加工廠。那時候電話打到了杜萬紅那裏,開口就要一百萬,還滿口打聽章母的聯係方式。一百萬對杜萬紅來說雖然不是拿不出來,可以絕不是一個小數字。從到淮興發達後跟親人鬥智鬥勇開始,她的臉皮便越練越硬,死活咬住了沒敢立刻答應,而是給章母來了電話讓她給主意。
章母一聽,便讓杜萬紅去跟杜壯要創業計劃,小輩們雖然不親近,但杜家孩子願意創業總歸是好事,能支持她一定支持。
結果杜壯根本就沒有什麼創業計劃,還是聽杜萬紅斬釘截鐵地說一定要看看,才臨時趕製出了一個。章母才看那計劃一眼,便徹底傻眼。
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沒有前期的調查,沒有對未來風險的預估,隻是單純核算了廠區和設備和人工所需要的資金。連加工廠具體要加工什麼東西都還沒決定,一會兒說要加工皮鞋,一下說還是皮包工藝簡單,再過幾天又臨時換成服裝,問他有沒有找到合適的訂單,他便回答等到廠開起來自然會有訂單。
這種計劃章母要是投錢那就是傻子,擺明了到時候要虧本的。她不借,杜萬紅便也不肯借,還勸告杜壯要在創業之前好好調查市場。誰知道不借錢差點就結成了仇,杜壯滿腔熱血一門心思要做大富翁,不借他資金的人便都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杜萬紅的勸告他一個字都不聽,發表了一番“以後會讓你們後悔的”的宣言後,他去找其他親戚借錢了。
後來還真的就被他籌募到了一百多萬,家裏的房子和地都抵押了出去,打了無數的欠條還許諾了日後的工廠分紅,杜壯雄赳赳氣昂昂地轉身撲向了市場浪潮,沒堅持半年便被這浪潮徹底掀翻了。新工廠根本沒有實力搶到大訂單,他手上沒有長期合作的老顧客,等到廠區裝修後才到處去跑關係,人工在新廠裏對著縫紉機聊天玩耍了一個多月,杜壯頭發都白了,最終也隻能將他們遣散,把廠區賣出去還掉銀行的貸款,才不至於讓一家人無處安身。
但欠下的錢卻就這樣欠了,一堆債主拎著欠條來讓杜壯還錢。杜成才夫妻被鬧的沒辦法,看兒子那頹廢的模樣又心疼,便求到了兩個老人頭上。
章澤的外公外婆雖然生氣杜壯衝動自大,可畢竟是自己的長孫,心中還是憐惜的。便來找杜萬紅問主意,實在不行就把村子的小樓賣了,也不雇保姆了,替杜壯將這筆錢還上。
章母得知消息後親自打電話讓父母打消這個念頭。
是該讓杜壯得個教訓的,否則這一次摔的不夠慘,他下一次還敢自信滿滿不帶頭腦地去“創業”。章母活到這歲數,見過了太多類似的人,說白了就是衝動無腦眼高手低,不讓他吃個透心涼的教訓記下跌倒的疼,他下一次照樣會在摔過一次的坑裏再跌倒一回。
沒有危機感怎麼能迫人成長?當初在淮興的時候,章母就是被兩個孩子上學的花費和自己一家的生活花費逼地不得不奮起賺錢,如果沒有那段時間的艱辛,她的事業又怎麼可能會做的那麼大?
章母讓杜萬紅將杜壯抵給銀行的地贖了回來,至少將大頭的屁股給擦幹淨。然後讓兩個老人斷然拒絕了借錢的要求,好說歹說將道理掰給他們聽,終於說服了杜成才夫妻,將杜壯重新送上了去沿海的車,讓他出外打工。
現在據說杜壯正在慢慢攢錢還債,也有了新的創業念頭,不過沒有第一時間就去入手,而是換了那份工作,從邊緣開始了解行業的經營方式。
他的問題解決了之後便是章澤的二姨杜美麗,他兒子鄭勤被寵愛的有些不像樣,小小年紀就在社會上廝混,學業一塌糊塗。杜美麗也不想著怎麼給孩子解決這問題,反倒在兒子剛成年後便找上了杜萬紅,讓她給安排工作。杜萬紅在請示過章母後,便安排他在新廠做縫紉車間工人,專門培訓了他技術,可是沒過幾天杜美麗便發牢騷說孩子太辛苦,讓杜萬紅給安排一個管理層坐辦公室喝茶的工作。
杜萬紅這就傻眼了,後來去廠裏一打聽,就聽說鄭勤每天上班吊兒郎當總偷懶種種劣跡。隻是礙於他信誓旦旦說自己的姨媽是杜萬紅,廠區領導才不敢貿然發作。杜萬紅一看這還了得?當時便開口讓人不必客氣,結工資讓鄭勤走人。
這便捅了杜美麗的馬蜂窩,杜美麗找上門來跟杜萬紅要解釋。杜萬紅把氣勢洶洶的妹妹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直接拍桌子吼地對方不敢吱聲。杜美麗一開始還底氣十足,後來居然被罵哭了,嗚嗚咽咽地蹲在地上掉眼淚,無助的模樣讓杜萬紅也頗為不忍。
杜美麗就那麼一個孩子,寵的跟眼珠子沒兩樣,又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從小就要什麼給什麼,等到發現到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對時早就已經晚了。
她本以為把鄭勤送進工廠能讓他收收心,後來一聽杜萬紅例數的鄭勤的種種劣跡,人險些就要崩潰。一想到自己未來的依靠就是這麼個德行,杜美麗簡直生無可戀。
杜萬紅也沒辦法啊,杜美麗到底是她的妹妹,鄭勤到底是她的外甥,就這樣荒廢了,她也會覺得可惜。
章母一開始有些茫然,後來將這事兒跟李長明一說,李長明反倒笑了。
愛玩?就是要愛玩的,送部隊去!
這北京城裏出過多少愛玩的公子哥,一個個那瘋狂勁兒鄭勤連人家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有資源有錢權的人玩起來影響更壞,有那麼一段時間,九幾年到兩千年,經濟迅速騰飛的時候,北京城裏夜場和夜總會就跟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裏麵的客人半數是商賈,有半數都是那些不務正業的二世主!
他們什麼不敢做?吸毒玩女人玩男人養孌童飆車酗酒,眼看情況到了不可遏製的邊緣,這群死小子大難臨頭,被家人逮住狠狠揍了一頓,該關禁閉關禁閉,該丟戒毒所丟戒毒所,出來之後理個平頭,直接丟到了部隊裏,從小兵做起。
部隊裏別提機製黑不黑暗,對心性的磨練絕對毋庸置疑。定時的教育和訓練,甭提多麼鋼筋鐵骨,那一身皮都會慢慢緊實起來。
以李長明的能耐送個人進部隊簡直就是說句話的事兒,更何況誰也沒想著讓鄭勤過安生日子,直接讓杜美麗簽字將鄭勤推進了新兵營。鄭勤一開始還痛哭流涕地打電話跟他媽懺悔求他媽接他回家,杜美麗每每心痛難當時記起杜萬紅對她說的話,為了孩子的未來,她從來沒有答應過。
鄭勤從進去的第四個月開始就學乖了。打電話的時候也不說要出來的事兒了,可能是因為跟母親分離太久的關係,他對杜美麗的依賴漸深,杜美麗有時候想他想的狠了,便做些吃的托人給鄭勤帶進去。孩子倒是越來越聽話,也有一些退伍之後對未來的計劃了。
全家唯獨讓章母省心的就是小妹杜逢春,她女兒趙百香腦瓜子聰明,從小讀書就好。章母一開始沒怎麼把這孩子放在心上,直到聽說小升初的統考小丫頭居然考了全縣第一名,這才正視起了孩子的未來,讓杜萬紅將趙百香接到了市裏讀初中。
趙百香平常住在杜萬紅家,正常上下學,杜逢春夫妻為了孩子的未來,也在淮興找了份工作,杜萬紅替他們找了一處合適的房子,當然是讓他們自己付房租。因為地理位置更方便的緣故,孩子就住在杜萬紅那邊。杜逢春一開始有些眼熱姐姐過得好,可慢慢的發現對方雖然不那麼大方,可對孩子卻很舍得投入,心中的感激便漸盛,也不覺得大姐有多麼理所當然地該提拔自己了。
趙百香沒有辜負家人的期望,初升高時又考上了章澤曾經就讀的一中,以全市統考前五名的好成績。章母眼看她這樣能耐,便早早開始為趙百香鋪路,請來家庭教師特殊輔導外語,等到她大學畢業,便可以送她出國深造。
杜逢春自以為這些安排都是杜萬紅做的,對大姐的感激與日俱增。趙百香從小就早熟,也明白想改變命運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做什麼都很刻苦。眼看已經到了臨近高考的前夕,章母也跟著著急,就害怕孩子太緊張發揮不好。
現在才聽說趙百香的心態擺的不錯,她還來不及輕鬆多久,杜寶剛那裏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
章母倒也不是控製欲太強什麼都想管,隻是見多了世態炎涼,很明白一個新的家庭成員品性如何對家庭的穩定有多麼重要。這個人如果通情達理,那麼一家人的感情隻會更加和睦,如果任性乖張,那便等著看雞飛狗跳的大戲吧。無疑的,甄妮給她的印象絕不是前者。
杜寶剛現在在做什麼生意她也很清楚,事實上在杜寶剛不知道的背後,章母也托深圳當地的有關部門照顧過杜寶剛的工廠,並且給過杜寶剛工廠幾次P·D支線品牌的訂單,眼看弟弟的生意好生活富足,她作為姐姐自然感到自豪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