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蔥的一聲哥,叫的無比順口,和著屋外的落雷,驚天一擊砸在白小三的頭蓋骨上。
小三受了這一驚,肚裏的酒水又翻滾得厲害,瞬時騰升出一股酒氣,順著喉嚨往上湧,最終逼出了一個酒嗝,響亮且渾厚。
小青蔥聽著聲回過身,拿眼把小三掃了一遍,抬著下巴道:“你怎麼在這裏?”
白三嗝兒個不停,一時沒法答話,對麵的崔玨起身接道:“十殿下,他是五殿的人如何不能在這兒,倒是殿下在這裏耽擱了數日,不知何時才回去。”
小青蔥扭過頭,頗委屈道:“哥,你怎的和我如此生分。”
崔玨道:“今非昔比,殿下如今貴為冥主,在下一介判官,自然不可失了禮數。”
小青蔥皺著一張臉,扯著崔玨袖子晃一晃,喚了聲:“哥~~”話音挑高了半調,透出一絲撒嬌的意味。
白三在旁邊一聳一聳的打嗝,被這句膩膩歪歪的哥,激出了一身冷汗。
崔玨讓小青蔥纏得不行,苦笑一下,問道:“父王他,怎麼樣了?”
小青蔥道:“父王身子好的沒話說,就是想你,哥,多少年了,五殿就這麼好麼?你總也不回去看看。”滯了一滯,又加了句:“其實父王早就不怨你了。”
崔玨垂下眼簾,沒言語,隻提起唇角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
白三冷汗落下去,嗝兒也不打了,站起身來打個圓場:“五殿正值多事之秋,回家省親的事兒不妨等到夜梵回來,到時候大家一起去,人多熱鬧麼,哈,哈哈。”
小青蔥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從崔玨轉到白三,弱水三千變奪命小刀,唰唰的飛過去。
窗外又是一陣雷聲轟鳴,崔玨抬眼看看夜色,將袖口從小青蔥手裏抽出來,道:“夜色已晚,都回去休息吧。”
牆角斜立著兩把油紙傘,一把小青蔥的,一把崔玨的。小青蔥打著傘衝進雨裏十分得瑟的轉了個圈,對著白三甚挑釁的笑了笑。
白三抱著胳膊歪在門框上,看看鬥大的雨滴劈啪砸地,蹭了蹭鼻子,再抬頭望天。天上的雲濃黑似墨,大團大團的堆在一起,白三幽怨的歎了口氣,頭頂上忽的就罩上一片竹青傘葉。
白三一怔,扭頭去看,崔玨站在他身側,一身素白的儒衫映上了些許的青,道了句:“一同走罷。”
小青蔥的臉被傘簷遮住了瞧不見,隻看到一雙紫色描金靴頓了頓,掉了個頭,鞋尖衝著這邊。
白三心裏大樂,清了清嗓子,不甚地道的肉麻道:“玨兒~你待我真好~~”那描金靴頗孩子氣的跺了跺地,再轉回去,踢踏著走開了。
白三眼見著小青蔥走遠了,往崔玨身旁湊湊,問出了堵在心裏的一句話:“玨兒,你怎的也沒提過你是十殿下的哥哥?”
崔玨淡淡道:“你從未問過。”
白三被嗆了回來猶不死心,又道:“那也不回去看看?十殿下說你爹挺想你呢……”
崔玨舉傘的手一緊,眼前閃過多年前的那一夜。
那時候的記憶不大清晰了,隻記得自己剛成年,散落的發用個白玉冠別在頭頂,不大適應。大理石地板的寒氣一分一毫的浸入骨,跪到後半夜腿已沒了知覺,起身時跪倒了三次才站起來。父王暴怒之下摔出的茶杯就碎在一側,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上,紅腫一片。還有跨出門檻時,父王的一句出去了就再別回來。
雨水沿著傘脊滑下來,崔玨伸手接了,輕歎一聲,道:“我隻是……不知以何顏麵回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