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跟出去,看到了讓她感到震驚的一幕。
那個高大的漢子在別人家的牛棚裏麵清牛糞,還要把那糞便一批一批的堆到田邊。這些都是他從來不怎麼做的,這些都是原來雇人就可以解決的粗活,重活。
鳳仙默默地一個人回去,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這些所謂的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路上遇到一個小孩子,見了她,遠遠的就對她啐口水。她的心涼了,不知道是什麼讓如今的日子這麼不堪。
“你早上那麼早出去,為什麼不說你去??????”鳳仙看到男人回來,迎上去抱住了他。
“你都知道了?”男人有點兒窘,“不說那不開心的事情,你看!”男人從背後拿出一把小野菊,開的很好。
“你去山上了?他們又讓你做什麼活兒?”鳳仙知道這個花隻開在後山的。
“不說了,好吧?”漢子還是笑著,“我一會兒給你做點兒好吃的吧,你好好養著。”
“產期要到了,我會在家陪你的!”阿虎每次握著鳳仙的手,都顯得很溫柔。
“你說,會是男孩還是女孩?”鳳仙帶著嬌氣地問道。
“最好一氣兒是龍鳳胎。”男人撫摸著妻子的頭發,笑得很開心。
“今天不出去沒有事情?你還真是貪心鬼!”鳳仙用手指戳了戳漢子的肚皮,不禁要笑出來。
“沒事,我大不了以後多幹一點兒。你和寶寶都得好好的,才好!我燉了雞蛋,給你端去。”他奔了廚房就去了。
鳳仙在心底是那麼的幸福。
孩子順利地生下來,是男孩子。
日子還是再繼續,鳳仙坐月子,雖說男人不怎麼可以照顧得周到,但是還是可以周轉的過來。
鳳仙注意到,秦家從那次家裏出事之後,就再沒露麵。
也是啊,路遠不提。跟有地主身份的人劃清成分,對彼此都好。
但是,其實鳳仙也從沒怎麼受到這樣大的革命的影響。她隻是安靜地做自己的母親。漢子為她做了他的義務活,為她做好吃的,為她撐住了一切。
所以,多年之後,提起那段歲月,她並不清楚細枝末節的矛盾。她隻是記得,似乎,她過得馬馬虎虎但是還可以湊活。
身邊的那個人,她沒有真正注意到,他更老了,更瘦了,更顯得滄桑了。
他盡力的弄來葷的,給她做好,自己卻總是吃粗菜粗飯;他會給她一些驚喜,但是自己總是很平淡;他盡力愛她,她隻是單純地快樂著。
她愛他嗎?或許很少,但是她確實依戀他的,他在就是家。他在就有吃的,就有安全感。
他總是很忙,幾乎每天都要出門做活。她在家漿洗衣服,洗菜,淘米,收拾。等他回來直接下廚,美美的吃一頓。她也會把肉讓出來,但是最後總又會變了法兒回到她那裏,或者是喂了孩子。她也覺出他瘦了,但是,他卻堅持說自己還健壯。
他若不健壯,誰給這個家撐起屋脊,誰去替莊子挑河,誰去做最苦最重最髒最賤的活兒?
他就在這一日日的損耗裏麵慢慢的消損。終於有一日,病倒了。
“你醒醒。”早上,阿虎沒有像往常一樣很早的起來,鳳仙醒來看到他昏睡著,身體發燙,知道大事不好。
“你看看我,好不好?”鳳仙幾乎要掉出淚來了,帶著害怕和恐懼。一個屋子裏麵的搖籃裏麵的孩子也哭泣起來,一下子顯得悲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