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麼?”正在鳳仙賣席子的時候,那個媒婆走了過來,帶著討好的笑容,“妹子,今天的生意倒怎樣?”
“嗯,定了,定了。謝謝您費心,這生意不是擺在這兒呢?天涼了,慢慢就不大有生意了。”
“之後就好過些啊,那周家還是富足的。”媒婆對鳳仙眨巴著眼睛,顯得很熟絡。
“再說說那家的情況吧!周大姐。”鳳仙的態度也顯得親密起來。
兩個女人一同收了買賣攤子,走到一個樹蔭下麵說起話來。
那周阿虎,是鄰村的富農子弟。他爹爹先前還風光呢,是個很有派頭的大地主。不過,這兩年兵荒馬亂的,地主損失不少,家業漸漸就不那麼豐茂了,於是在阿虎手上,也隻能馬馬虎虎算是個富農。
那阿虎第一任妻子是家裏買的小丫鬟,本身就瘦瘦小小的,沒多少姿色,阿虎也就沒當她是個事兒,那女孩子懷了胎倒不錯,但是生產的時候,因為難產,什麼都沒落下。
阿虎的第二位妻子,還是家裏給物色的。是知根知底的父輩朋友家的女兒。那個女人倒是知情知理的人物,但是,終究是太沉悶了太乖巧了,和她一起過的日子平淡到可怕,她對丈夫敬重,對公婆孝順,有了孩子之後,又對孩子慈愛。這阿虎,本身就受夠了家裏的約束,自然心底裏麵就一直不滿意這段姻緣。不過老輩都在,他隻能順著過。
在這樣的家庭裏麵,愛情是什麼,他都沒有任何概念。
終於等到家裏的老人都凋零殆盡了,他遣走了那個平淡無奇的女人,自己一個人守著有限的家業,默默無聲地過著。他這人沒什麼特別愛好,就是有時候會出去溜達,溜達著溜達著就遇見了賣席子的鳳仙,都中年了,他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輕易就被另一個陌生的人輕易地就吸引。接下來的一切,就如前所交代了。
或許是對鳳仙的徐娘半老還有興趣,或許是覺得她每天出攤生活不易,或許是看到另一個孤單的人,覺得氣味相投。時髦一點兒說,愛情,產生的時候,沒有任何理由。
那鳳仙此時算是對再嫁的對象知根知底了,心也安定下來。
“那漢子的孩子呢?”鳳仙忽然想起什麼。
“跟了媽媽去了,這個,你不用擔心,過去之後絕對的舒舒服服。”那嬸子見她今天麵色和善,知道好事將近,“就這兩日定下吧,妹子,你說那?”她適時的乘熱打鐵,那鳳仙隻是點了點頭。
私底下思量起來,鳳仙覺得,這個人實在合適不過了。回家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那熟悉的大草帽竟然也在街頭,她紅了臉,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弟,妹子。我有話說。”鳳仙攔住了收拾餐具下桌子的柱子和他漸漸挺了老大肚子的媳婦兒。
“姊姊?”柱子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我想,我也要成個家才好。這麼老是在家裏,你們也有不便。”鳳仙等著他們的反應,努力使語氣平靜。
“真想好了?”柱子有點兒愣神,畢竟,姊姊已經是二次守寡,嫁的次數多了,人家言語不好。
“這樣,大家快活。”鳳仙還是看到了弟弟的猶疑,她知道那猶疑從哪裏而來。輿論的壓力,會使得親情的支持變得薄弱。
“既是這樣。我們也不好多說。”是秀華接過話去,語氣裏麵有冷漠的意味。
“到底是不夠安分。”秀華對自己的丈夫說,“外人的議論又要漲了。”
“她是我姊姊,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柱子有點兒火。
“我說的又沒錯,秦家就她邪魔,老是回家來。家裏本來就人口多??????”秀華還要抱怨下去。
“夠了,你做好月子,我姊姊的事情你就不能少說幾句?”柱子不耐煩了,但他也知道,姊姊的親事不斷已經讓人家閑話不斷了。
“你莫生氣啊,媳婦兒。她出了門不是也就好了?”冷靜下來的時候,柱子去哄生了氣的媳婦兒,“你聽你聽,孩子在說話呢!”他趴在妻子的肚皮上,講著俏皮話,這一招永遠奏效,那女人又驚又喜地撫摸著肚皮,不再生氣,也不再有煩惱了。
人總是帶著希望,才能生存的,對於父母,孩子就是所有的希望,也是一輩子的背負。
“砰—砰—砰”一早的時候,那媒婆就來打門了。
“你找鳳仙兒吧,她在裏屋。”柱子開門,見是那個堆笑的嬸子,有點不耐煩,媳婦的抱怨,還是在耳邊繞著。即使是親姊姊,這方麵的壓力,他還是不願擔待。
“那阿虎挑好日子了,我特別來通知你的。這個,都是經曆過的人了,轎子什麼的,都免了吧,就單人兒過去吧,到時候,我和你一同去。”那婦人還是一臉笑,看著有點兒膩。
“是哪一天?”鳳仙正梳頭,沒料到有人這麼早就上門。
“下月十二,黃道吉日,請人算的。”婦人的回答利落快速。
“那就那日吧,你來的不需要這麼趕早。”鳳仙也是爽利幹淨。
“我今兒趕集,那就不叨擾了,一會子就走了。”那婦人也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最佳時候,也知趣,“妹子那天光鮮點兒,也不至於讓自己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