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還沒睡?”柱子敲開了鳳仙半掩的門。
“弟?”鳳仙抬起頭來,帶了困倦。
“看你燈還亮著呢,過來坐會兒。還趕席子呢!”柱子找了地方坐下,手裏的蒲扇一直沒有停下。
“是啊,這天熱起來,得早點兒趕出成果來。”鳳仙接了話茬過來,也不抬眼了。
姐弟倆沉默了一會兒,過去那種默契似乎有一點兒遙遠,兩人坐著有點兒尷尬。
“她娘兒倆都睡了,你倒轉悠個什麼啊?”鳳仙覺出了那種沉默。
“秀華又懷上了。我這不是??????”弟弟解釋道,有點兒窘迫。
鳳仙明白過來,對弟弟笑笑:“難為你們了,早些天告訴我啊,這家務該叫我分些,讓妹子歇歇,這一次生個男孩子才好。你不知道弟弟,那時候,為了你,我們姐仨多麼的受苦。”風險的語氣裏帶著調侃。
弟弟摸著頭,憨憨地笑了。姐弟倆於是又談起了小時候的歲月,不時的笑出聲來。
“早點兒睡了吧,明兒就讓妹妹睡得晚點兒了。”鳳仙和上門對弟弟關照。
躺在床上,她越來越有一種窘迫感,這個家再增人口,她就更顯得多餘。那毛毛結親,倒花費了很大一筆呢,這時候她雖有點積蓄也大手大腳不起來。她時時會想到這個詞:嫁人。隻有這樣,才可以再尋生路。
“起來了啊,不是關照了柱子叫你歇著的。”鳳仙已經淘了米下鍋,那秀華卻來了廚房。
“怎麼著,姐姐都不該的,都是客的······”秀華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抬頭,她也是一個為自己盤算的女人,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她雖也不想難為這個沒有家室的女人,但是,她怕她一直地拖在家裏,不清不楚。
生活就是一趟渾水,人跳進去就都是不清不濁的了。
“這話就遠了,弟妹。”鳳仙的表情有點兒僵,“我到底還算是家裏的一份子。你歇著去吧,這個月我多貼點兒家用。”
那女人走路的姿勢裏添了小心翼翼。鳳仙看著她,心痛起來。
“賣草席,手編的草席!便宜實用,解暑必備!”鳳仙的臉頰被曬得黑紅了,這一個夏日她那麼努力地賣席子,織席子。努力地要掙下自己生存的資本來。
“你這席子怎麼賣?”一個帶了碩大草帽子的男人踱了悠閑的步子向她走過來。
“兩塊五,不還價。”鳳仙很果決地回答,幹脆利落。
那漢子從帽簷地下,瞥了她一眼。
“這些席子,我都要了!”他沒有征兆地說了這一句。
“都要?”鳳仙的語氣裏透著懷疑。
“都要!”那漢子肯定道。
“哎,今兒席子剩多少?我要了。”一個男聲從高處傳來。
竟然還是那個人!鳳仙有點兒生氣。“這位先生,你這是做什麼,買了一次就夠了,還······”
“買你東西,怎麼還要理由。”那人拿了席子卷起來,去摸自己的荷包出來,那荷包舊舊的,有點兒破了。
“下次再來,不許你買了!”鳳仙覺得有點兒受侮辱,她不願被人輕視了,“我靠手藝吃飯的,不願你這樣!”
“你!”那漢子似乎有點愣住了,“下次不來了。”
第三天擺攤子的時候,果然就沒見那個漢子,但是席子銷售的很快,不是就有人過來問價。鳳仙沒有多想,心下高興著,這幾日的積貨總算都出手了。
連著幾日,生意好的有點兒不可思議。鳳仙做席子做的高興,同時又有點兒驚奇,自那男人之後,那生意就一直好了。
一日,她終於忍不住了。拉了一個客人問:“您買席子,家裏卻得緊?”
“那哪能,去年的還新呢!有人托了的。”那人爽快的付了錢就走了。
鳳仙不免狐疑起來。又問了幾個人,都是受托,這下更要懷疑了。
“抱歉,今天收攤了。”她這一日,早早的就不再賣席子,“今兒做的少。”
“明明還有的······”那人有點兒不依不饒。
“我不賣了!怎麼?”鳳仙鳳眉一豎,撒起野來。
那人隻得訕訕得回頭了,卻沒注意鳳仙跟了他。
“又是你!”鳳仙看清楚那個人把一筆錢交還給那個戴了大草帽的漢子,火氣直竄,“你什麼意思!我自己賣席子,你插一手!”
那漢子見了她,吃了一驚:“你!”
“你愣神什麼!你什麼意思?”鳳仙像是連珠炮,“你以為有錢就可以看不起人,你莫看低了我!”
“我,隻是,想幫你。”那男人好不容易才丟了一句話來,他實在被鳳仙的連珠炮打得怕了。
這下輪到鳳仙傻眼了。她不曾想,這個陌生的人,會出手來幫助自己。
“我不需要。”她的語氣不似先前那麼尖銳,“你不必再買,之前,謝了。”她扭身就走,也不去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