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都走了。
空了！都空了。
鳳仙才明白過來，自己中了招。家裏的錢都被翻走了，那毛驢也被牽走了一頭。石磨子被胡亂地扔下地上，豆渣子撒了一地，白花花的豆漿滲進土裏去了，那一塊地看起來很奇怪。鋪子裏一天沒打掃，看起來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漢子跑了，連著那女孩子一起地帶走了。
鳳仙這時候才覺得什麼是一無所有，欲哭無淚。
“老板娘，給我來二斤酒！”鳳仙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直衝了那酒家去了。
“哎呦，豆腐妹子，今兒怎麼沒開張呢！”那老板娘出名的大嗓門，這一吼，許多雙眼睛齊刷刷的射過來了。
“今兒歇息，多些姐姐關心了。”她保持著和藹的笑，心裏卻滴著血。
“家裏又來人啦？這多酒打回去呢？”老板娘又問。
“回家泡藥酒的，哪有人來。”鳳仙有點兒膩煩這樣的搭話，但是又沒法兒一會子就結束。
“哎，我這酒泡藥好。”那老板娘自顧自的拉呱開了，大致就是自家的釀酒怎樣怎樣的話，其實那酒裏麵也不知道摻了多少的水進去。
“你家的酒是賣得久啦！老板娘人氣高呢！我雖不懂也看你家這兒人來人往的呢！不瞎嘮了，家裏有活兒丟著，哪日再接著聊！”鳳仙被那肥的流油的老板娘拉了坐下，坐的屁股發酸，終於忍不住了。
“那你回，你回！鋪子開張的事兒可不小，怕是那毛兒休假了？”老板娘從凳子上抬起身子，作勢要去送別。
“嗬嗬。”鳳仙訕笑著，也不回答。
“我可是見了那個男人家帶了她走的！”老板娘的眼睛眯成了縫，這一圈子繞的最終才到了秘密所在。
“我真的要走了！”鳳仙也不去回答，也不看那老板娘甜得發膩的虛偽的笑臉。
“怕是問得急了，肯定有什麼事兒。”那老板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低低地叨咕著。不打聽點兒雜事，這樣的長舌女人才不會滿意。一會兒子，她丟了自家鋪子開始串門兒，這樣的事情，到處的女人們自然都議論開了——豆腐坊裏，外來的漢子帶了那小丫鬟一並兒飛啦！
暗黃的燈光之下，鳳仙擺了一碟兒花生，一碟兒鹹菜就著剛打來的酒，一個人悶悶地吃著喝著。燈火搖曳，自己的影子都看起來那麼恐怖。
鳳仙覺得自己孤單的可怕，自己最後的愛人，也狠狠地背棄了自己。這世上，忽然什麼都不能相信了，那種崩潰的感覺，無以言喻。
一杯，兩杯，三杯。
一碗，兩碗，三碗。
鳳仙喝的暢快，前所未有的暢快。她似乎要忘記了那是酒，末了的時候，她甚至抱起了酒壇子咕咚咕咚灌自己。不一會兒，那燒人脾胃的酒，就化作了綿延不絕的淚水，無聲無息的侵襲而來。
夜，籠罩下來，她細弱的哭泣聲那麼淒涼。
叫更的人，打著鑼，亮堂堂的嚷著。那聲音撞在各家的牆壁上，散落在各處，聽起來好淒涼。
鳳仙已經醉倒在桌子邊。
淚也幹了，淚痕還凝結在臉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賣豆腐了！現磨的，香噴噴的豆腐！”鳳仙脆生生地聲音又響在小鎮的早晨了。
好多女人伸了頭，帶著探索的眼神。
“豆腐姐，開門啦！”一個後生端了碗上來打招呼，“今兒豆腐倒不錯呢！”
“不錯，就多買點兒唄！”鳳仙對他笑著，一點兒也看不出憔悴。但是仔細地去注意，可以察覺出，她今天畫的妝容比平日要重得多。
“看起來，那孩子走了也沒多大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男的是怎麼回事呢？不過，豆腐鋪子倒還沒怎樣。”
“那豆腐姑娘到看起來還是那個樣子。”
街坊的四鄰議論開了。
鳳仙確實是像以往一樣的，笑盈盈地給顧客拾豆腐，歡歡快快地招呼人兒。忙忙碌碌地在店裏來來回回。日子，不也是在過嗎。人們的好奇已經減了一半，也許，那漢子，那丫鬟都不是什麼大事吧。
那些人都不知道，一個人的所有，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剩的時候，不繼續常態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