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舅舅，這點兒是最後的了，你救救孩子。那四兒今兒喝酒去了，一時回不來。”鳳仙拿了壓箱底的錢來，指望著那女孩子好起來。
自打打了孩子，打了老婆，那漢子幾乎不掩飾自己了，該喝酒的時候喝酒，該睡覺的時候睡覺，一點也不顧忌，剛新婚那幾日真真要憋死。喝醉了回家，就要鳳仙陪著，或打罵或恣意玩弄。鳳仙隻能忍了氣，她寧可慫一點兒，也不敢反抗。
她幾乎記不起以前的日子了，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之中，一日日的，夢回總是要驚出一身的冷汗來。
“來了來了！”二舅舅聲音裏麵透了喜氣，但見門外走來兩個穿著大隆大鼓的人，一個著寬大無比的長衫，一個則套著旗袍。者看來就是大神了。
給了錢，那二人就開始工作了。穿旗袍的那個拿了一碗水在手上，一隻手在空中比比劃劃，時不時的點了那水彈起幾滴來。嘴裏還念念有詞，腳下不停地繞圈子。
不知這樣念念叨叨的繞了幾回，那大神忽的渾身抽搐。
“快拿椅子來！”另一個長衫驚叫道。
“這兒！”那舅舅手忙腳亂地遞了椅子，眉頭緊鎖。
那大神七歪八扭地坐下，嘴裏依舊唧唧歪歪的念叨，也並不能分辨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神仙就要附體了！你們退開點兒！”那長衫突然叫起來，再看那椅子上的大神，已經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鳳仙心裏一驚，不知道是什麼名堂。
一會兒子，那大仙複有醒轉過來，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聲音也變了，說話神態也變了。看了人心裏毛毛的。
“好了好了！”那二神，也就是長衫忽然叫出來，這時候，那大神已經自顧自的嘟囔了很久，“快問問題！”
“大仙，我家小孩子何時能好？你千萬保佑保佑啊！”老舅舅壓低了聲音，好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那大仙沉吟了一會兒，走到孩子的床前嗅了嗅，又摸了摸孩子的身子，突然道：“病入膏肓矣！這孩子陽壽不足！不足救！”說完，又開始抽搐，一步一步地後退到椅子上去，哐當又跌坐下來，半晌那個大仙似乎走了。
“沒救了，沒救了！”二仙歎著氣，“跟閻王搶命，實在沒有用處啦！”說罷歎了口氣。
“不會的，大仙，你想想辦法。”鳳仙倒聽懂了這一句。
“我們也可以稍稍試試，隻是？？？？？？”那大仙喝了口水，頓了一頓，“這價格吧，你們不能給的低了，最起碼得十個洋錢。”
“十個？”那老舅舅眼睛睜圓了都。
“你們幫幫忙，我付你們錢。”鳳仙咬了咬牙，從內裏的衣服裏掏出又一個小荷包來。
於是那一幹人拿出了花花麵具，換了更花哨的服裝，倒像是唱大戲的來了。
他們開始唱唱跳跳起來，手上還點了香。跳了一會兒，就把家裏人往外攆，“你們出去待會兒，好了再進來。”
約莫一刻鍾吧，們再次打開的時候屋子裏滿是煙氣。嗆得人直咳嗽。
“好了好了，我們已經做過法了！”那二仙搶先說。
“家裏這幾日都得供香，不得再大意了。”大仙才剛卸了麵具，很嚴肅地囑咐著，說罷，伸了手向鳳仙要洋錢。
“大仙二仙慢走！”二舅舅送兩個神出了門，“慢走慢走！”
“毛兒，聽得見我嗎？”鳳仙去到孩子身邊，隻見那孩子被煙氣熏得直咳嗽。
“我要水喝——”那孩子出了聲兒，還是細細弱弱的。
“我就去端，你躺了！”鳳仙覺得這是好兆頭，忙忙地就出去張羅。
“你喝，你喝。我把窗戶開了，去給你透個氣兒！”鳳仙看著孩子喝水，心裏總算放心了一點兒。
“而舅舅，這幾日，你替我看著，我估計出不來的。毛兒，你好生養著。”鳳仙走的時候托付了那舅舅，轉了臉兒又對那孩子叮囑。
“你放心去，她在我這裏，絕對沒事！”二舅舅也放了點兒心了，枯瘦的臉上綻出笑容來。
鳳仙這幾日膩在家裏了，原因是那漢子一直不出去。不過她也不覺著無趣，她正在一心一意地繡著毛兒的小花鞋子。是鳳仙花樣，很是豔麗。
吃了飯了，那漢子睡中覺去了，鳳仙還在堂屋坐了耐心地繡花樣。
“鳳仙兒——鳳仙兒——”是舅舅在拉長了喊，聲音卻盡量低到旁人識不出。
鳳仙覺得蹊蹺，忙撂下活兒去開門。
“孩子—孩子她沒了命了！”老漢說完這句話，濁淚橫流。
鳳仙也呆在當下，半日沒緩過來。“舅舅，帶我去看看？？？？？？”鳳仙的淚水也默默地流下來。心裏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