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坐在鍋堂燒火的時候,旁邊的小門子卻冷不丁地被人敲響了。蘭英趕忙打開,是號子哥。
“蘭英你掉了這個,拿好!”他從懷裏掏出那一雙鞋底,“我叫你半天,你卻沒回頭,明兒我回去幫爸爸上工了,我不生誰的氣了。你也甭記掛我那句話,我,不大會說話的。”他的頭低下去了,“英子,還能再見到你嗎?”
“你個傻子,我今兒回來都說把鞋底撂到別人家裏去了,我還說明兒去取,你倒說見到不見到?”蘭英的臉紅了,但是,是幸福的。
葉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麵。
整個冬天,似乎因為彼此的存在而變得不一樣了。蘭英每天不做活兒的時候總是要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她記得清清楚楚,什麼時候在哪裏,他牽她的手,他抱了她,他輕輕地吻過她。冬天裏總是要找借口才可以出去和他見上一小麵,但是已經夠了。
事到如今,兩個人完全的陷入了對彼此的喜歡。也不去計較自己的身份——有夫之婦和窮到底的傻小子。
春天正在悄悄地改變這裏的色調,綠芽兒在沉睡了一季度之後毅然地冒出來,即使風裏還是帶著寒冷。陽光越來越久的照在大地上,人們的棉衣薄了,女人的曲線重又顯現出來了。媳婦兒們又開始對著日頭談天了。春天就是好,冰雪的寒冷已經把人凍得縮手縮腳,自然的安排正是合適的,春來了,一切都醒了。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九九耕牛遍地走。燕來的時候,單衣就可以上身了,天氣越發的暖和了,李家又開始需要人放羊,放鵝。蘭英顯然很喜歡這件活兒,這樣也就有更多的機會可以見到自己的心上人兒了。
現在,葉號去地主家裏幹活兒了,他攬下了姊姊之前的放牧活兒,另外還做些重活補貼。
於是,兩個年輕人像是當年的青兒和蘭英似的,躺在柔軟的芳香的草地裏麵交談著,歡笑著。實在無趣的時候,他們會互相捉弄著嬉戲。時光這時候顯得狹促,但是甜蜜,在一次一次的歡聲笑語裏,顯然他們越來越分不開了,但是,其實彼此都明白,最開始就不該開始,這是一段孽緣。
“聽說沒有,那葉家的女孩子,做小的,難產死了呢!孩子倒保住了,當初水靈靈一姑娘,怎麼這麼快就沒了,怕是那家人不怎麼好吧,真是可憐啊······”村子裏好多長舌婦紛紛議論著這條新聞。
這一天的一早就有四輪馬車來了村子,直奔那葉家,這之後,葉家可就是哭聲一片,有好事的去搭話那車夫,可不就把這消息走漏出來,據說男家又帶了一筆錢來了,安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吧,又架了車走了。車上的幾個人衣著倒也不怎麼奢華,怕隻是家裏打發的媽媽婆婆之類的下等人吧。
“哎,那孩子就這麼沒了,可惜了。”
“做小,可不是折壽的。這一家子也不積積德。”
“人窮可不是誌短,這大姑娘倒給弟弟一個出路了,也算好。”
蘭英這幾天聽了不少婦女議論,越聽越煩,偏生她出去放羊的時候總遇不到葉號,也難怪,怕是去張羅姊姊的事情了。
蘭英一個人不由得覺得孤寂,這兩晚她總是夢到青兒,夢到自己追青兒,喚著她,她卻隻顧著笑,並不回頭,蘭英總是急著追著,想讓好朋友停下,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
這一日也是,她坐著發呆,不時揪一根草葉子放在嘴裏嚼,嚼的嘴裏滿是苦澀的味道。“也不知道那羊兒怎麼喜歡這東西的,那樣??????”她正嘟囔著,一雙熟悉的手臂從後麵環過來。
“你來了——”蘭英的聲音一下子溫柔起來。
“別動,就這麼坐著。”葉號的聲音很疲憊,但是還是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