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去把這劑藥給小木端去!”李家的婆婆喚道,自打來了這個預備的兒媳婦之後,李家的雜事基本就交給了鳳仙——現在叫做蘭英,去做了。李家的人可沒有什麼心疼的說法,養著個活人總不能白白地吃了飯吧。
說是可以用喜事衝去黴運,其實也隻是少請了幾個家裏的人喝了幾碗酒,家裏見了點紅彤彤喜氣洋洋的擺設,畢竟一個九歲的姑娘,怎麼都不好就這麼娶回來,落笑話呢。
但是那夜之後,鳳仙被安排和那個病鬼子住一間了,好夜間有人服侍著,自此,那個16歲的少爺更嬌嬌貴了,咳嗽的夜裏可以無限製的叫腳邊臥著的女孩子起來為他拍背。
說實在的,在李家,過的生活不隻是寄人籬下的淒慘,更是一種奴隸一樣的日子,但是這裏吃穿還是不錯的,不似家裏,穿著姊姊們的衣服,吃了上頓擔心下頓。這家裏隻有一個孩子,那個十六歲的病鬼子是這個家的唯一血脈。
“既然家裏的事兒用不著你,去放鵝吧!”李家的看不得這小丫頭閑著,本來並不用特地趕出去的鵝也交給她去打理。
蘭英到喜歡走出去幹活,至少不必見人臉色。和鵝在一起,可以盡情地考慮自己的心事,她常常把鵝趕去一麵迎著陽光的山坡去,然後仰麵躺下,看白雲緩緩地移來移去。
“你,也在這放鵝子?”遠處傳來另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怎麼沒有見過你呢?”
蘭英已經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這才看清那個聲音的來源,是一個比她高出一截的女孩子,長著好看的鴨蛋臉,麻花辮兒上一邊別了一朵粉色的花兒,稱的那粉色的臉頰很是美麗,一雙漆黑的大眼睛臥在柳葉眉下,高高的鼻梁下麵是俏皮可愛的嘴唇。此時,女孩子正微笑著,露出一口白玉似的牙齒來。真是一個美人姐姐,若不是她身上穿的是舊的發白的,打著補丁的衣服,真要以為是一個仙女呢!
“我是李家的,剛來的,我叫李蘭英。你常來這裏嗎,姊姊?”蘭英看得呆了,直到這女孩子走到近前才說了這麼一句。
“李家的,小木子的——”女孩子眉頭微皺,沒有再說下去,“我是葉青,叫我青兒就好,我今年十二了,你多大?”女孩子笑起來的時候有淺淺的酒窩,像是整個臉上都盛滿了笑意似的。
“我今年九歲,青兒姊姊好漂亮啊!”蘭英看向那個女孩子,幾乎又看呆了。
“哈哈,你嘴倒很甜——這麼會誇人啊!”女孩子眨巴著大眼睛,長長地睫毛在陽光下很是好看,“來,咱們去玩,放這些鵝在這兒,我帶你去采些指甲花兒,把自己的指甲弄的美美的!”
“你看,這麼多呢!”在一處小溝子,生了一片美麗的粉紅色的花朵,青兒感歎著,停下了跑動回頭向蘭英燦然微笑著,“快去采好多來啊,幹嘛愣著,待會可是要用得到的哦!”
兩個女孩子采了滿懷的花,挑了一個不著風的地方坐著,溫暖的陽光打在臉上很舒服。
“知道嗎,這花兒的名字叫做鳳仙花,好聽的吧!”青兒一邊一個個的捋下花來,一邊對跟在自己後麵照樣子做的蘭英說著。
那小一點的女孩子卻愣住了:“你是說她們也叫鳳仙?這花兒?”
“嗯,是啊?第一次聽說,是不是?是很嬌氣的名字呢?我也想自己叫這個名兒呢——來吧,手伸出來,我要開始變魔術了!”青兒沒有注意到蘭英的情緒變化,仍舊有說有笑。
紅色的花泥被敷在女孩子的指甲上,然後又被用草莖綁上。這樣等一會子,指甲會乖乖的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呢!鄉下的女孩子,小時候都醉心於這樣的小小裝扮。
躺在草地上等花泥幹透的時候,青兒說了很多話,蘭英知道了青兒是在這個莊子上的地主家裏做女傭的,青兒的爸爸在地主家做長工,一家子都被他帶去地主家做事兒,青兒在家裏最大,下麵還有小她兩歲的弟弟葉號和一個小她四歲的妹妹葉子。
蘭英卻沒有多說自己,她的腦子裏一直在想鳳仙花的事兒,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媽媽起得,她卻從未提過這個名字是那麼美的。她一直記著青兒說那句“我也想叫這個名兒”的表情,是羨慕的,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