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珞瑜看著他笑,“怎麼我們沒份?”
“大堂姐,大堂姐夫,二堂姐,尚晴堂姐……七堂妹,輕影堂弟。”雲小陌苦著臉,“爺爺,夠了嗎?”
“這就是你整天不回來的後果。”
蕭君衣已經在自己身邊給他添了張位置,也加了碗筷,本來這位置都是按著順序排下來的,不過蕭君衣就這麼一個嫡孫,偏心是在所難免的,也就安頓在他身邊了。
雲小陌坐了下來,“哇,運氣這麼好,一回來就有大閘蟹吃。”
眾人重新開始用飯,蕭君衣嫌惡地看著他一身裝束發式,“你怎麼這副打扮,你爹都不管你?”
“他管不了我。”
“不行,明天我就得給你量新衣,還有這發式,好好一個小美人胚子,什麼都被你擋了。”
“爺爺,來吃。”雲小陌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堵住了他的話,正好奇今晚到底是什麼重要事情,竟然全都出動了,集體在大堂內用晚膳。就聽雲子朗道,“我剛剛沒說完的,你們有想到送什麼賀禮了嗎?”
“什麼賀禮?”雲小陌小聲偏頭問蕭君衣,“你外婆壽辰。”
“哦。”
雲小陌一個人安安心心吃著大閘蟹,連吃了兩隻,也沒去聽她們商量了出來沒有,等到下人送上艾葉水洗幹淨了手,開始用粥點的時候,雲子朗又道,“那這個就怎麼定了,那天我和四妹,六妹同去,珞瑜,尚晴,輕影也一起。”
一個是雲子朗嫡女,一個是雲子琛嫡女,雲子書的尚未成年,雲家現在成人待嫁的公子有四位,包括雲小陌自己,當然隻有雲輕影有資格去也很正常,人家是嫡子,又是皇城裏出名的三公子之一。
“還有小陌你。”
“啊,關我什麼事?”
“那是你外婆。”
他低頭喝粥,爹爹都不回來,他要去幹什麼?
不過他轉念一想,壽辰就有很多賀禮,賀禮很多,就容易查探到那隻玄鐵匣下落,雖然沒有鑰匙,匣子打不開,但是皇城素來將玄鐵當成辟邪的聖物,這麼重的玄鐵匣總是適合放置在中堂下壓邪。
“哦,好。”
無路逃新衣上身
“你們兩個,拉住他。”蕭君衣一手甩著幾件外衣,一手叉著腰站在房門口,雲小陌被逼到床頭無路可逃,跳到床角掀起了被子往裏一鑽,“爺爺,我可是你的親孫子。”
蕭君衣無奈地笑著在那被子上麵重重地拍了一下,“是親孫子還就知道氣我,快點出來。”
“不要穿你那個衣服。”
“你今天不穿也得穿。”蕭君衣歎了口氣,“小陌,我知道你對你外婆的壽宴有陰影,不過你年紀也差不多了,總不能一直這個樣子下去。”
雲小陌也在被子裏歎了口氣,那件事對他來說,其實也算不得是什麼陰影,尤其是長大後,他倒是覺得司徒若那個掃把星幫了他一個大忙。
十年前,蘭賢的五十大壽,雲小陌那時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剛跟著雲子軒和蘭楓從屏溪回到皇城就上了蘭家參加壽宴,身上還帶著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當時他們一群男孩一起在花園,雲小陌把小玩意分給他們,那些男孩子哄搶著要玩,把雲小陌擠到了池塘邊上,司徒若那個家夥突然間拔高了聲音手裏舉著什麼東西大叫了一聲,雲小陌身邊站著的幾個人擠著要過去,就把他給擠下了池塘。
身上濕透不說,腦袋上頂著一片爛荷葉,雙手撐著池塘底的汙泥站起了身,他伸手抹臉,就這時大群的人從前廳穿過花園要去主廳入座,雲小陌正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一眼看見蘭楓叫著爹爹。
就從這時起,皇城裏一直有一道流傳在暗中的流言,雲家大小姐的獨子臉上有大塊的黑色胎記。
蕭君衣為此沒少生氣過,偏偏那對妻夫壓根沒在乎,過了壽宴就帶著雲小陌離開了皇城,一年多後才回來,錯過了解釋的時間,也坐實了關於雲小陌胎記的流言。
蕭君衣朝兩個小侍使了個眼色,他一把掀開被子,那兩人一人扯著雲小陌一隻腳把他從被子裏拽了出來。
雲小陌除了歎氣還是隻能歎氣,眼前的人他又不能動武,單論力氣,他一個人怎麼鬥得過這三個人?
&&&
杏色的褲裝,褲腿微微外開,在膝蓋處用一根紫色綬帶抽緊打了個花結,再加一件短上衣,斜襟出同樣是以淺紫色的珠串連接了衣領到胸口一段距離,腰際垂下淺紫色的流蘇,和膝蓋處的絲帶交相輝映。
發頂用的是紫色的琉璃扣,兩額上的碎發都被分別從兩邊收攏,琉璃扣下用一根緞帶纏了幾圈,繞在後背垂下的發絲一起。
雲小陌不滿意地用手指卷了幾率碎發下來,淩亂地散在前額,蕭君衣點著頭,“這樣也不錯,俏皮一點。”
他朝天翻了個白眼,蕭君衣推著他的身子轉了幾圈,“小陌啊,你看看現在這樣多好,身段好本來就穿什麼都好看,我見過的男孩子裏就數你最拔尖了,我看那些七大叔八大舅的還敢不敢碎嘴說我孫子長得見不得人。”
“既然穿什麼都好看,那幹嘛把我的衣服丟了?”
“你那些外衣就算了,灰不拉幾的,又不貼身。”他拉著雲小陌出去,“好了,你和輕影一起坐馬車去吧。”
“爺爺,問你件事。”
“說吧。”
“晉王府的世女,現在是誰?”
誰知道他剛問出口,蕭君衣就曖昧地笑了,“怎麼,小陌你看上人家了?”
“爺爺啊,我隻是想問問,我見都沒見過,再說我早有喜歡的人了。”
“你有喜歡的人?”蕭君衣瞬間拉高了聲音,“我見過嗎?難道說是不久前還來提親那個皇甫小姐?”
“不是不是,你不認得,又不是皇城裏的人。”
“那是什麼人?哪裏人士?什麼家世?”
“爺爺啊,我要晚了,再不去二姨她們肯定要催了。”雲小陌揮著手一路跑開,“我走了啊。”
&&&
雲子書因為朝中有事走不開,雲子琛又臨時有別的應酬,所以隻有雲子朗帶著幾個小輩,雲小陌和雲輕影麵對麵地坐在馬車裏,安靜地坐了會,雲小陌開始沒話找話,可惜雲輕影最多點個頭,說上幾個字。雲小陌無聊地拉開了車簾打量街道。
“把簾子放下,我們的身份不該這麼做。”
這次倒是雲輕影主動開口說話了,雲小陌鬆了手,歪著腦袋看他,“輕影,晉王府的世女,現在是誰?”
雲輕影看了他一眼,“我四表姐,慕容林菲。”這一眼不同於之前的冷淡,卻帶了一絲不明的意味,雲小陌頓時恍然,別說是宇文心裳,司徒若,看來連雲輕影都是這位世女的愛慕者,他忍不住對這位慕容世女好奇起來。
“四表姐她,兩年前包攬了秋試的文武狀元,是紫風這麼多年第一個同時摘得兩試魁首的人,也在那一年,推拒了三門親事,她說,這一世,隻求尋得一人,讓她願意傾心以待。”雲輕影靠在馬車壁上,眼裏帶著淡淡的神往,不過很快就被憂思衝散,“她的心,誰又能得?”
雲小陌聳了聳肩,雲輕影說完這些,又不再說話,雲小陌無聊地還想掀簾子,搭上去了也放下,免得雲輕影一會又要說教。
就在這時,路邊有三騎馬和馬車擦身而過,最邊上是一個藍衣男子,雙耳上的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光,他和一個紅衣女子並肩而騎,看著身前的一騎馬,“阿念,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大家都會當你耍猴一樣看?”
那前麵的灰衣女子沒有回話,她的兩邊肩膀上,各蹲著一隻白毛大尾巴的小貂,一隻耳朵奇大,另一隻長著紅彤彤的鼻子,兩條大尾巴在她後背搭在一起,像是打了個小小的結一樣。
“小紫。”慕絳輕笑著轉頭,原來就彎的眉眼更是笑意吟吟,“這都是少莊主交給她的寶貝,她能不好好伺候著。”
“那倒也是,不過,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問你姐姐,我哪知道。”
“雲家。”南宮念這時開了口,南宮紫因笑道,“對哦,你要去提親,我就要有姐夫了。說到這個,師姐,你什麼時候也給我找個師姐夫?”
慕絳挫敗地歎氣,連那彎起的眉眼都皺在了一起,南宮念肩膀上的小崽踏著她的腦袋從一邊肩膀跑到了另一邊,想和那隻小白貂呆在一起,可是地方太小,蹲不了兩隻,小白從肩膀上摔了下來,南宮念彎身單手從半空把它抄了起來,放在馬背上。
小崽也跳了下來,南宮念拎著那隻小白貂丟給了身後的慕絳,小崽跳不過去,咧著尖牙對著南宮念嘶嘶出聲。
慕絳抱著那小白貂,“那隻小狐貂,脾氣不是一般地刁,除了主君和少莊主,它就沒對別人客氣過,連碰都不給人碰。”
南宮念揪過小崽放回自己肩上,它轉了個圈,臉朝向背後,見到那小白貂安安穩穩在慕絳懷裏打著盹,過了會也安靜下來,繼續蹲在南宮念肩膀上。
“看來它倒是也認你。”慕絳說完,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大宅,“雲家到了。”
一掌間風雲變色
馬車停在蘭家的大門口,雲小陌跳了下去,雲子朗正和門口的女人寒暄,他左右一陣打量,沿著圍牆還聽著幾輛馬車,不同於普通的馬車,這些馬車裝飾得花花綠綠,四角都拴著叮當作響的風鈴。他好奇道,“那是什麼人的馬車?”
雲輕影正在人的攙扶下也下了馬車,看了一眼,“皇城裏最出名的戲班。”
雲小陌又看了會,雲輕影已經和其他人都走了進去,他也隻得跟進去,幾個小侍上前帶路,“家主吩咐奴家帶領各位公子先前往花園入座,大人小姐們請先到後堂。”
“怎麼這次的宴席擺在花園?”
“家主請了錦月的舞伶來表演飛天舞,所以請各位前往花園。”
雲小陌又開始捅雲輕影,“飛天舞是什麼?”
“你還真是……”
“真是什麼?”雲小陌很快地接口問道。
“真是和外鄉人沒什麼分別。”雲輕影搖頭,“錦月是皇城最出名的戲班,這個你總知道,他們現在有一批舞伶,幾乎是皇城世家每逢壽誕喜宴必請的人。而飛天舞,是他們的絕活,主舞的那個舞伶叫做飛絕,飛天舞和普通舞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不是在平地上跳的。”
雲輕影話音落定,伸出手指向不遠處,雲小陌抬眼看過去,花園就在麵前,果然搭起了戲台,不過說是戲台,平台卻很短,反而是背後豎立著一塊足有三層樓高的紅幕,骨架用粗實的原木搭起,戲台前麵是一排排的靠背座椅,圍著戲台成一個半圓形,每兩張中間有一張案幾,小侍正穿行其間,在案幾上麵擺放著水果點心茶水。
“雲小陌。”司徒若占著前排最好的位置朝他招手,“過來啊。”
雲輕影看了一眼,“你去好了,這是你外婆的壽宴,而且我也要去找慕容雨菲一起。”
他施施然轉身走開,雲小陌走到司徒若身邊一屁股坐下,“我說,你還真是會挑位置。”
“那是當然,我可是最早到的。”
雲小陌抓了一把花生在手裏,雖然司徒若是他的掃把星,一見他八成要遇上倒黴事,但是比起其他那些公子們,他倒是寧可和這個掃把星一起。
說話間有幾個年輕的男子,身上纏著紅色的綢緞,一群人魚貫經過了兩人前麵的過道,上了戲台。
“這是要幹什麼?”
“試舞,你看到上麵那些帶子了,他們要試好這些帶子是不是牢,不然等會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也傷。”
那些男子上了台,又有幾個女子開始搬道具上台,雲小陌本來也沒什麼興趣,倒是覺得花生味道不錯,眼角餘光斜瞟到那些女人搬著的道具,他被花生噎住,一邊咳嗽一邊指著其中一個女人正在搬的一個黑乎乎的匣子。
司徒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突然激動成這樣?不就是用來壓布的墊腳石,人家用了個鐵匣子而已。”
雲小陌咳嗽停了,也不理他,隻是看著那個匣子,等會結束了就去弄過來,既然是個戲班,花錢買總會給。
&&&
“這家人真是奇怪,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身為奶奶,居然說自己做不了主。”南宮紫因搖頭不解,抬眼問身前的人,“阿念,我們上蘭家也沒用啊,又進不去。”
“誰說的。”慕絳輕笑,翻身下了馬,向門前的人送上了一張拜帖,那女人彎腰恭敬道,“慕神醫,裏麵請。”
“慕神醫。”南宮紫因憤憤不平道,“師姐,你什麼時候混來的,我也不見你的醫術有多高明。”
南宮念走在最後,眼皮突然間一跳,她伸手撫了撫眼皮,一個小侍過來帶路,走了半段,她忍不住道,“快點。”
慕絳在她身前聽到,笑道,“馬上就見到了,這麼一小會都等不及。”
&&&
“原來這就叫飛天。”雲小陌仰著腦袋看台上的男子試舞,其中一個衣衫最華麗的男子雙手纏著紅幕上垂下來的帶子,踏著紅幕飛身而上,看樣子也會一點點粗略的功夫,他在那紅幕上借力,單手拉著帶子飛身朝外轉了一個圈,身上的綢緞隨著動作飄舞出來。
“這個就是飛絕。”司徒若突然開口,“他可是皇城裏的大紅人,顏色無雙,身懷絕技,什麼好話都有。”
雲小陌正要接話,那轉著圈的人單手抓著的帶子突然間像是斷裂了一般,他整個人正被飛甩出去,這會帶子一斷,整個人像是離弦一樣從三層高的地方被遠遠甩了出去。
就在同時,那紅幕後的原木骨架突然發出吱嘎的聲音,整麵朝前緩緩傾倒而下。
“啊。”司徒若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叫聲,大叫的不止他一個人,那些舞伶,早來的幾個客人和正在送茶水的小侍全都朝兩邊奔逃出去,離開紅幕的正前方。
司徒若跑開出去,一回頭卻見到雲小陌不僅沒有逃開,反而朝那紅幕前麵的戲台上衝了上去。
“你不要命了。”他大吼出聲。
花園的左右兩個偏門同時走進來兩撥人,右邊那撥最前麵的正是慕絳,而左邊站在最前麵的一個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一個身影正在不遠處飛落而來,眼看著就要撞到牆上去,她閃身而起,接住了那個身子,原地轉了幾圈,穩住了身子,那男子愣愣地看著她,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司徒若的大吼聲,朝前看過去,才發現那紅幕搖搖欲墜,而紅幕下麵,還有一個人影。
慕容林菲皺起了眉,那紅幕眼看著就要砸下來,怎麼都來不及了,這個男子看來不死也要重傷。
雲小陌一手攬過那個匣子,全力運勁在掌心,知道已經逃不開,隻準備拚全力來擋一次,他閉緊了眼,但是沒有等到壓上身的沉重感或是疼痛感,隻聽到耳邊發出轟然巨響,一陣碎木屑像是下雨一般兜頭淋下來。
他猛地睜開眼,那道熟悉的灰色身影正在他麵前,撲朔朔的碎木屑,碎布片還在源源不斷地落下,她把那三層高的原木骨架和紅幕一掌震成了碎屑。
南宮念幾步走到他身前,雙手壓著他的肩膀,幾乎要壓進他的肉裏,雲小陌感覺地到她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你……”她頓了頓,“在找死。”
他舉了舉手裏的匣子,聲音也軟了,“可是,匣子。”
“它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南宮念這會完全沒有好臉色,一張臉鐵青無比,聲音更是難以抑製的暴戾,從雲小陌認識她起來,他敢說,這是她說話最快的一次,也是表情最抓狂的一次。
雲小陌愣了一愣,不過腦筋轉得飛快,她是真生氣了,所以他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你又凶我。”
她沒反應,雲小陌放下匣子,纏到她身上,雙手勾著她的脖子,南宮念僵硬的身子果然慢慢放鬆下來,單手環上他的腰,一手重重地壓著他的腦袋。
雲小陌趴在她肩頭,眼一抬,看到台下消無聲息,所有的視線幾乎聚集在兩人身上,他才想起來,這是在蘭家。
看來他雲小陌在皇城裏除了胎記一說,肯定還會被加上大大的一條,不守閨儀,公然和女人勾三搭四。
一直到這時,木屑和布屑還沒有掉盡,那兩人交頸站立在那漫天飛屑中,那個放在大街人群中他們也許都不會看一眼的女人,和那個絕色如玉,放眼皇城也許都無人能及的男子,竟讓台下的那些公子們覺得窒息一般奪目,仿佛,她們本該如此。
就連慕容林菲抱著飛絕呆站在一邊,也已經無人注意了。
南宮紫因拍了拍胸口,捅了捅身邊慕絳的胳膊,“師姐。”
“怎麼?”
“姐姐和姐夫還真配,是不是?”
慕絳一笑,點了下頭,這時花園門口又進來了好些人,剛剛去後堂的女人都陸陸續續過來,看到這一幕,一個個愣在當場,雲子朗不解道,“那個女人是誰?”
沒人知道,蘭賢在最後也進了花園,皺眉道,“怎麼紅幕被毀了?”
雲小陌遠遠聽到蘭賢的聲音,大聲回了過來,“外婆,它不毀,我就沒了。”
感覺到南宮念的手在他腰間收緊,他拍了拍她,示意她放自己下來,不過南宮念沒有動。
蘭賢這才注意到台上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雲小陌。“雲小陌,你這什麼樣子,成何體統,還不下來。”
雲子朗在一邊搖著頭,雲子軒和蘭楓都未必管得動他,更何況蘭賢?雲子軒本來就是她們雲家的一個異數,至於雲小陌,他是整個皇城所有男子中的一個異數。
未婚妻主名分定
南宮念偏頭看了台下的人一眼,放下了雲小陌,他彎身撿起了匣子,在那漸漸停歇的碎屑中躍下台來,朝南宮念招招手,她跟在他身後,走到了蘭賢和雲子朗一眾人身前。
“外婆,二姨,這是我,我……”他舌頭打著轉,說實話吧,估計今晚別想有安穩覺睡了,說不準爺爺會要自己去跪祠堂。
“我今日上雲家提了親。”南宮念站在他身後淡淡地開口,之前的暴戾已經掃去,雲小陌這下理直氣壯了,“我未婚妻主。”
以皇城的傳統來說,凡是在提親後確定了婚期,這中間一段時間,未婚妻夫是不得見麵的,當然也偶有不守規矩的,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加上雲小陌的身份,母親無官無職,最多隻是雲家堂係一脈的一個公子,今日的壽宴要不是趕巧是他的外婆,本也不會有他的份。
至於他要嫁什麼人,說實話,在場兩個雖然算是他的長輩,卻又有哪個管得著,所以雲子朗沒說什麼,蘭賢更加沒說什麼,隻是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要他收斂著點,別在蘭家丟她的臉。
雲小陌回過身,彎起唇想要對著南宮念笑,隻是唇瓣還未掀起,臉就被她伸手攤開一擋,壓低傳入的聲音,“少給我笑。”
她回過身向四周掃了一眼,放開了手,站在他身後,雲小陌抱著匣子,回頭看著她依舊不可抑止地笑生雙靨,“你是不是當護衛當上癮了?你這樣站在我身後,真的很像我的護衛。”
南宮念無奈歎氣,接過他手裏的匣子自己帶著,希望自己剛剛站在他身後擋著,沒什麼人見到這禍水一笑。
&&&
“飛絕多謝小姐救命之恩。”飛絕站在慕容林菲身前福身行禮,慕容林菲低頭看見他的臉,愣了一愣,“你就是飛絕,難怪。”
“難怪什麼?”飛絕微微抬眼看著她,她勾唇一笑,“皇城中總是傳言,錦月的飛絕公子之名有兩個意味,一絕為飛天舞。”
“難道還有第二絕。怎麼飛絕自己不知道?”他抿著唇角輕笑。
“這第二絕,自然是容顏之絕。”她眼裏閃動著不明的深意,飛絕微微低頭,麵上泛著羞意,慕容林菲抬眼見到一個女子正在朝她這邊走過來,開口打了聲招呼。
那女子是司徒若的同母異父的姐姐司徒容,這會不知道怎麼的,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慕容世女,蘭大人將壽宴轉移至主廳,我們一同前去吧。”
飛絕又福了福身告辭離開,回到了錦月的一眾舞伶一起,慕容林菲這才問道,“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司徒容搖頭歎息,“果真是時不我與,恨不逢時。”
慕容林菲被她搞得一頭霧水,“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剛剛沒有見到?”
“見到什麼?”
“我竟然一直到今日才知曉,皇城內還有這等男子,隻可惜,人家早已是鶼鰈情深,所以我說恨不逢時。”
“你在說什麼人?”
“那個雲家的小公子,好像是雲家前家主嫡長女的兒子。”司徒容失落地邁著步,所有人都在陸陸續續前往主廳,蘭賢已經找人立刻布置出來,不過人群中卻不見了雲小陌和南宮念,慕絳遍尋兩人不著,也帶著南宮紫因借故離開了蘭家。
“就是那個差點被紅幕砸中的男子?”
“沒錯。”
慕容林菲一直不曾細看,隻隱約記得那男子的背影,身姿綽約,修長如玉,確實應該是個美人胚子,不過皇城內的美人一向眾多,看到現在,最為出眾的風華絕色,也還是那個飛絕公子,雖然出身低下,但是一點沒有風塵味,倒是難得。
“他真能讓你如此?”
“還有什麼用,大女子不奪人所好,再說人家已是心有所屬。”
說話間已經進了主廳,慕容林菲沒把司徒容的話當回事,一抬眼正見到以飛絕為首的一群舞伶正在主廳的正前方,這一次不是飛天舞,換成了鼓舞。
&&&
雲小陌拉著南宮念拐了一個長廊,來到一個僻靜無人的院子,推開一間常年無人的房間,屋裏的家具上都堆積上了一層薄灰。
“這是爹爹嫁人前的房間。”雲小陌伸出手指在桌上抹了一下,手指尖發黑,“我估計之後就沒人住過。”
“來這裏做什麼?”
“和你商量事情啊,這裏沒有人,多方便。”雲小陌搬了張軟榻,看了眼南宮念,“你坐。”
“那你呢?”
“坐你身上,這樣子我就不會弄髒了,灰塵都到你身上去了。”他彎著眉眼,雙手勾著她的脖子,“阿念,我的另外五隻麒麟和開匣子的鑰匙都在江淮城,我想現在既然墨麒麟也找到了,我找人把麒麟都送過來,然後我們立刻啟程到西荒,上陰山。”
她隻是輕輕搖頭,“現在是十月底。”
“那又怎麼樣?”
“就算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的時候也該快接近十二月了,正是冬天,陰山絕頂以雪封山,我自問上不去。”
“啊,我忘了這個。”他掏出那張一直貼身攜帶的地圖,“照這個看,我們必須要上它的最高峰頂,而且是背靠的懸崖上。”他掰著手指,“那要等到積雪化盡,豈不是得到五月裏,那我們三月出發,難道今年呆在皇城過年了?”
“路上一個月可以到了,四月初走就可以。”
“不要,三月就走,等到了陰山我們住在夙玉宮,什麼時候雪化了就可以上山,也許今年四月就化雪了呢?”
“早些晚些沒什麼關係,不過,夙玉宮?”
“嗯,就在山腰一帶,爹爹是它的掛名宮主。”雲小陌折起地圖收好,雖然她總是說著沒有關係,但是尹伊明明說過她隨時都麵臨著真氣反噬的危險,所以,早一天是一天。
“不是,早已經散了嗎?”南宮念有些狐疑,沒有記錯的話,夙玉宮在十幾年前突然間一掃低沉,又在江湖中占據了一席之地,但是四年前,卻又像是於一夕之間,銷聲匿跡。
“是散了,不過地方還在,總還是能住人的。”雲小陌理所當然,“我把人都收進逆雲山莊了。”
難怪就算是雄霸一方的江湖世家,也對逆雲山莊如此忌憚,看來這樣的江湖勢力絕不是隻有雲小陌收進來的這麼一點,別說各大城池的當家各個身懷絕技,也許隨隨便便一個掌櫃的,背後都是一段叱吒風雲的往事。
她到底是愛上了一個什麼樣的男子啊,這世上,論容貌,論風華,論身世,論勢力,又有誰能出其右。
“這皇城裏的人,並不知道你娘的身份。”南宮念這句話的語氣是肯定的,看得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天下第一莊少莊主的身份。
“除了帝上和肅王吧,也許還有些近臣,反正也和我無關。我幾個阿姨大概有點數,不過也隻知道娘在外邊有些勢力,不知道是天下第一莊。”
南宮念點了下頭,雲小陌倚在她身前,“阿念,等你的內傷都好了,我們也去雲遊四海好不好?要是遇到一個特別喜歡的地方,就住一陣子。”
“好。”頓了頓,“你山莊的事怎麼辦?”
“少我一個不少。”他顫動著眼皮,抱緊了她的脖子,“所以,這次上陰山,你一定要好。”
&&&
那天壽宴結束的時候,雲小陌和南宮念也像離席的客人一樣,陸陸續續從蘭家離開,司徒若叫住了他,狐疑道,“我怎麼沒在席上見到你?”
“你眼神不好。”
“真的?”司徒若看起來不太相信,不過也沒再管這個問題,隻是憤憤地朝雲小陌抱怨道,“我一直顧著提防那個宇文心裳,卻忘了會叫的狗不咬人,那些暗地裏不叫的,才是最陰險的。”
“這什麼意思?”
“那個飛絕,仗著一張狐媚臉,居然敢去勾引慕容世女。”
“他怎麼勾引了?”
“今日那個紅幕,肯定是他故意讓他們錦月的人搭得不勞實的,不然為什麼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就在慕容世女進場的時候倒下來,還就甩到世女麵前,讓她救人?”
“巧合吧。”雲小陌嘴上敷衍他,心裏卻也泛著嘀咕,那紅幕壞得確實蹊蹺,還有那個匣子,一個戲班怎麼會有這個匣子,還拿出來當墊腳,倒像是在故意引他過去。
他心頭泛過絲絲涼意,他之前就一直在光明正大地尋著這六隻匣子,為了找那前五隻麒麟也費了不少心神,知道的人著實不少,可他一向是以逆雲山莊少莊主的身份行事的,如果今日的紅幕事件真是針對他來的,那麼這個隱在皇城的人無疑清楚地知曉他的身份。
為什麼會有人想要他的命?這般心狠手辣。
自從這次回來後,他就接二連三地遇上倒黴事,先是皇甫堯,又是這個,皇城真不是他的福地。
出著薄汗的手掌被她反手輕輕握住,雲小陌恍惚的心神突然回過來,轉頭朝她燦然一笑,她已經來了,之前是因為那個總在他身後的人不在,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才不信是什麼巧合。”司徒若撇著嘴,“你知不知道,慕容世女竟然讓慕容雨菲開口去請他參加下個月在晉王府舉行的例行聚會,這一向都是皇城眾家公子們的聚會,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舞伶來參加了。”
雲小陌對這些事一向不清楚,“你也要去?”
“廢話,順便,你也去好了。”
“我才不去,我又不會你們那些吟詩作對的。”
“我也不會。”
“那你還去?”
“我不管,你也去,要是你去了,那個飛絕哪涼快哪站著去,我就不信他還能搶了風頭。”
雲小陌狐疑地看著他,“那你怎麼就不擔心我搶了?”
“你啊。”司徒若在他和南宮念交握的手上掃了一眼,“早沒戲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踏水一曲動皇城
雖然是未婚妻主,可也沒有住在雲家的道理,暖雲閣雖好,卻主要勝在酒樓的飯菜,所以雲小陌帶南宮念上了閑雲閣,不甚出名,卻好在有幾個單獨小院,連接在閑雲閣後院,有單獨的側門,就像是一個獨立的小四合院一樣,很是方便。
南宮紫因上皇城便是為了見上雲小陌一麵,一年前南州那一麵沒來得及看清,加上自家爹爹也想見一見這位,能讓從小行動說話都比人慢半拍,火燒眉毛也依舊是溫吞調子,外加疑似患有顏麵感官失調的姐姐變正常,實在是很好奇。
既然見著了,就不打擾姐姐和姐夫談情說愛,所以他這天就啟程回南州,慕絳自然也陪他一起,南宮念送兩人到城門口,回來的時候,雲小陌正在那小小四合院裏等她,單手提著那隻小白貂。
“阿念,”他很驚訝地舉高了小白貂,“你有沒有發現,小白的肚子大了?”
南宮念接過來,伸手在那小白貂的肚子上按了一下,雲小陌一把抱回去,“哪有你這樣的,怎麼可以這樣按?”
“不可以嗎?”
“那我以後肚子大了你也這麼用力按?”
她默然無聲了會,才道,“好像是大了。”
“我馬上就有小小貂了,小崽和小白的孩子,就叫小念念。”雲小陌很滿意地把小白貂放回地上,滿臉笑意。
“你來找我,有事嗎?”
“我決定了,明天去他們的公子會。”
“不是從來不去的嗎?”
“我那天說的事,你有去查嗎?”
南宮念點了下頭,“那群舞伶,確實是最近才出現的,確切的說,他們原本並不在皇城表演,屬於另一個戲班,直到最近才被錦月買進。”
“全都是?”
“沒錯,他們基本上都是孤兒,從小被人收養,練習舞藝,現在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我也覺得不是這批舞伶的問題,我回皇城也沒幾天,就算被人知道會上蘭家壽宴也就是幾天前的事,也就是說那人選擇這種方式應該也是臨時決定的。”
“那和你要上公子會有什麼關係?”
“那人既然能讓舞伶將匣子帶上台,還破壞了紅幕,肯定是買通了裏麵人的,這批舞伶的老大叫做飛絕,你那天也聽到了,他要上公子會。”
南宮念看著他,“我不放心。”
“那你也去啊,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我自問在皇城沒什麼仇家,總覺得應該是娘或者爹爹的仇家,可是我又想不出來,但是那人應該是很不待見我的,都想要我命了。”
“那我也去。”
雲小陌嬉笑道,“可那是公子會,你怎麼去?要不你扮個男裝?”
她眼皮跳了一下,“你覺得我扮男裝能看?”
她的語調很慢,很悶,音很沉,雲小陌笑得挽了她的胳膊,腦袋頂在她肩窩,“阿念,我發現你真的好有冷麵笑匠的潛質。”
她隨手撥亂了他的發,他抬起眉眼,“其實公子會也有女人的,不過你沒有那些身份,這樣的話,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還有一種女人也可以參加公子會,很簡單,跟班小廝護衛。”頓了頓,“我知道你會選哪一個,你和護衛這差事實在是太有緣。”
“護你一世,可好?”
雲小陌猛然抬起了頭,其實他也不明白,她隨口淡淡的一句話,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地撞進他心裏。
爺爺說,小陌,你主見太強了,什麼都要自己做主,將來會嫁不出去。爹爹說,做男人就該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家小陌就該是逍遙自在的命。
他一直想著有一個人,會護著他,寵著他,陪著他,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在癡人做夢,直到遇上她。
怎麼到了現在,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赤誠相對過後,他還會因為她一句話像是最初戀上的時候一樣,難以控製自己的心跳。
“阿念,其實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今晚留下來好不好?”他的雙眼裏有一絲淺淺的流光,挽著她胳膊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掐著她,指印碰到的地方,留下一陣酥麻。
&&&
雲小陌上一次上晉王府還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雲輕影沒有和他同行,他身後也隻帶了南宮念一個人,才在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小姐不可入內。”
“她是我的護衛。”
司徒若本來就在門廊那邊四處張望,這會憋不住笑道,“雲小陌,你騙誰呢你,那天我們都看到了,不是說是你未婚妻主嗎?”
“是啊,誰規定妻主不能也是護衛了?”
司徒若也不管他,拉著他進去,“行,就你最厲害。”走了兩步回頭看著南宮念,“就算是護衛也不用貼身跟著吧?”
其實她心裏確實不放心,有人明擺著要置雲小陌於死地,雖然和這個飛絕有沒有關係還不知道,但是這種地方人多,亂起來要是不近身很難能顧得他周全。
司徒若壓低了聲音湊到雲小陌耳邊,“你哪裏找來的?”
“什麼?”
“她很厲害吧,那天把那原木骨架都打成碎屑了,看得我愣住了,樣子嘛,多看幾次也就順眼了,還這麼黏人,你哪裏找來的,我也想找一個。”
雲小陌斜了他一眼,“司徒公子,你不想著你的慕容世女了?”
“你自己看。”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晉王府的花園水榭一直都是皇城一絕,尤其是坐落在湖麵上的浮麵橫橋,彎彎繞繞,簡直比平地上還要錯綜複雜。也正是這些橫橋間的亭台,為公子會提供了上佳的場所,這也是每次公子會都在晉王府舉行的原因。
其中一個亭子裏坐著一個紅衣男子,雲小陌遠遠看清了正麵容貌,“是飛絕。”
雲小陌眼神朝後向南宮念瞥了一眼,司徒若還在念叨,“對了,我問你,你會琴簫那一類器樂嗎?”
“幹嗎?”
“這次不是論詩作畫,切磋的是絲竹管弦,主要就是琴箏瑟,琵琶,簫笛,箜篌。”
雲小陌單手撫上別在腰際的短短紫玉簫,“你爹的笛子不是吹得很好嗎?你沒學?”
“你還敢說,誰小時候嚇我說笛子吹多了嘴唇會變得很厚很厚,醜得要命?”
“是我?”雲小陌訝異地睜著眼裝傻。
司徒若哼了一聲,“我現在用琴。”
&&&
雲小陌偶爾也會忘事情,比如說司徒若是他的掃把星這個事實。
雖然蘭竹和蘭楓關係一直不太好,司徒若和雲小陌這對表兄弟卻還是挺聊得來的,雖然時不時互相鬥鬥嘴吵吵架,對於雲小陌來說,除了司徒小掃把,這皇城裏的公子都太無聊,而對於司徒若則更是如此,雲小陌身上帶著的是和皇城裏任何一個男子都不同的氣息,雖然他不肯承認,卻讓他總是想要靠近。
其實他從小就經常以雲小陌為榜樣和目標,雖然雲小陌很少回皇城,當然這一點,他也打死也不會承認。
所以那天見過南宮念以後,司徒若回家想了很久,加上慕容林菲對飛絕的特別照顧,他決定要移情別戀,對象還沒找到,類型卻已經想好了。
所以慕容林菲和一群貴族小姐出來的時候,司徒若和雲小陌一起在最角落的八角亭裏吃點心,雲小陌突然想到了什麼,扯了扯背對著他們站在亭邊上動也不動,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要跳湖下去的南宮念。“我的酒呢?你帶來了嗎?一直沒給我。”
“在閑雲閣。”
“今晚回去喝。”
她點頭,司徒若好奇道,“什麼酒?”
“阿念給我釀的酒。”雲小陌的眉眼間寫滿了幸福兩個字,“是給我一個人釀的。”
司徒若又開始羨慕,“還會釀酒啊。”接著又壓低了聲音,“我也想要,你也給我找一個。”
“你以為是拔蘿卜啊,看見地裏有就拔一個拔一個,還給你找一個。”雲小陌遠遠地打量起那群女子,“其實你撂開慕容林菲看看後麵的,很多都不錯啊,比如我家那個二堂姐怎麼樣?”
“雲尚晴?算了。”
“那你要什麼樣的?”
“你妻主那樣的,”他摸著下巴,“就是長得太普通了,要是能再俊點就好了。”
“司徒若,你死定了,你敢說我的阿念不好看。”雲小陌騰地站起了身,司徒若跟著他站起來,晃著身子,“我就要說就要,你能拿我怎麼辦?你自己眼神不太好,總不能讓別人跟著你眼睛都有問題。”
兩人正鬧著,就聽到慕容雨菲溫和的聲音從橫橋上傳來,另外好些個亭子裏的公子都看著兩人這邊,“既然司徒公子和雲公子願意起這個頭,我們自然是歡迎至極。”
雲小陌呆了一呆,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若也愣了愣,不過隨即反應過來,扯著雲小陌的袖子,“開場的曲子,這是最不討好的位置,大家能躲就躲,都不會打這個頭陣。”
“為什麼?”
“沒有比較啊,好了也沒人覺得,不好了後麵一上來倒是顯得你技藝很差。”
“你琴技怎麼樣?”
“廢話,在這皇城裏我要說第二就沒人是第一。”
雲小陌心裏暗自盤算,照司徒公子一向自大的理論,那麼應該還是屬於上乘的。
“學一首曲子多長時間?”
“彈的時候可以看譜?”
“有。”
“一遍基本可以,最多兩遍。”
雲小陌點頭,扔了兩張紙給他,“先看起來。”
司徒若雖然不解,還是點頭接過來,雲小陌走到南宮念身邊,“我想博一次。”
南宮念看著他的眼睛,揉著他的腦袋,“大清早你爬起來修曲譜的時候就像這麼做了?”
“當時隻是備著,不過現在,正合適。”
司徒若看著曲譜,麵露訝異,再看那兩人,居然一副依依不舍的纏綿樣子,他翻了個白眼,“彈個曲子,又不是上戰場去,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對了,雲小陌,這是琴簫合奏的譜子,你使簫?”
雲小陌點頭,說話間,司徒若的琴已經連著架子送到了八角亭內,湖麵上水波瀲灩,南宮念站在亭角,靠在一根廊柱上,看著雲小陌,沒人發現她緊繃的身體和全神戒備的狀態。
試完音,司徒若朝橫橋上的慕容雨菲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可以開始,雲小陌站在他身邊,手裏一杆紫玉簫在日光下泛著耀目的光芒。
他今日穿的衣服大麵積都是白色,左前胸卻是大片如潑墨般的淺紫色花紋,配上紫玉扇紋腰帶,糾纏在發間的飄帶微微拂動,就像司徒若一開始要他來的目的一樣,光是這一幕,就足以迷惑了多少人的心魂。
琴音乍起,司徒若確實沒有亂吹他的琴技,錚錚之音,盡顯河山壯闊之意,直讓人新潮乍然澎湃,無法平息,這些久居皇城的女子,心裏多多少少懷著抱負,向往著豪情滿懷,壯誌淩雲,向往著策馬揚鞭,笑看江山。
簫音隨著高音將這崢嶸之意推至極盡,重複的幾個短音過後,琴音轉而為輔,簫音為主,那道白衣翩翩的身影甩袖翻飛而起,單足點在橫橋欄杆上,一個飛旋轉身落在亭頂,一腳踏在亭頂,雙手持簫在手,衣角被風揚起,發絲紛飛,在那讓人熱血沸騰的琴簫聲中,宛若天人。
慕容林菲伸手按著胸口,壓製著內心難以克製的激動,原來這世間,真有這般男兒。
見到飛絕的時候,她以為那已經是難得一尋,可和眼前人相比,她搖著頭,眼裏閃著亮光,放眼皇城,便是放眼天下,文韜武略,她自問當世無雙,也隻有這般無雙男子,才能和她攜手,才配和她共度一生。
南宮念站在亭角,眼睛半眯起,亭台間的女子莫不是如癡如醉,隻有她是如臨大敵的神情,袖間的掌心間流竄著真氣,若是此時有人靠近她,非得被逼退三尺遠不可。
嗖嗖嗖,三聲袖箭破空的聲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亭頂的雲小陌身上,卻突然間發現一道身影單足踏在水麵上,騰身而起,甩袖一揮,卷走了射向雲小陌的三支袖箭,轉瞬間單手揚起,三支袖箭有如上了弦一般,朝人群中飛射而去。
那裏都是幾個公子,一個個嚇得呆傻住了一般,那袖箭速度飛快,三支箭兩支釘入了廊柱,沒頂而入,另一支釘入了廊柱前的男子身上,他捂著左肩,痛苦地蹲了下了身。
簫音突然間斷了,隻有司徒若不明所以,還在彈著琴,彈到一半發現簫音不見了才發現那邊的騷亂,猛地站起身,“怎麼了,怎麼了?”
怎麼有熱鬧看他竟然不知道?司徒若跑到亭外橫橋上,南宮念正抱著雲小陌從亭頂下來,那受傷的男子身前圍滿了人,雲小陌看了南宮念一眼。
不管他們之間是什麼恩怨,還是私底下解決比較好。
“宇文心裳,他怎麼了?”司徒若擠進人群,慕容林菲已經抱起那受傷的男子朝晉王府的主廳方向過去,喊了人去叫大夫,他扯了扯雲小陌,“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我彈個琴出來就變天了。”
前人影蹤何處覓
宇文心裳昏迷不醒,南宮念被扣在了晉王府。因為在場的人隻看到了有袖箭射向雲小陌,而又被南宮念反手射傷了宇文心裳,卻沒人知道這袖箭,本就是出自宇文公子之手。
最讓司徒若搞不清楚的是雲小陌的反應,他居然朝南宮念揮揮手,就像是平時隨意道別一樣,半點不見擔心之意。
被這麼一鬧,公子會算是中途夭折,一群男子在護送下離開了晉王府,司徒若身後跟了兩個小廝,不明白地纏著雲小陌。
“要不你先告訴我,那個宇文心裳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你那個慕容世女似乎對他挺好的嘛。”
“她不是我的慕容世女,說了我移情別戀了,就許她喜歡人,我就不能琵琶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