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大步當先,身後段譽、虛竹及諸女款步入得亭湖小院來。蕭峰高聲道:“楚兄,百裏兄弟也在。這是我二弟虛竹、三弟段譽,三弟的幾個妹妹,阿朱阿紫你見過的,這位是……”段譽因是第二次來,這時便熟稔來到亭內,道:“這是我的妹妹,名叫鍾靈。楚兄,府上之事,還望楚兄多多節哀,若需跑腿之處,段譽敢不身先?”楚衣淩抬袖回禮,道:“有勞之處,定不相忘。諸位請入亭來稍坐。”
涼亭不大,一夥兒人入得內來,稍稍圍成一圈。薑壁見有女眷,便令侍女趕花船到湖上來,小船丈餘大小,上有帷帳層高,鮮花滿鋪船頭船尾,一伶人手彈琵琶坐船頭低低吟哦。鍾靈見到,十分喜歡,便開口問楚衣淩道:“楚大哥,我想上小船上坐坐,行嗎?”楚衣淩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薑壁拍手,喚花船靠近亭來。鍾靈滿臉笑容,想下船去,又心怕小船不穩當,一時拿不定主意,小心翼翼扶著欄杆不前。阿朱自小長在姑蘇湖泊,當湖船如尋常,見她不敢下船,便起身來到鍾靈身畔道:“來,我和你一起下去,我扶著你,別怕。阿紫,你也一起來船上坐坐吧,我來撐船,帶你們遊湖。”鍾靈見阿朱和善,心下便有些喜歡,把手交到對方手上,穩當當下了船。阿紫水性一向不錯,對坐船遊湖興趣缺缺,但她更不願意同這些臭男子呆在一個亭子內,於是矮身也下船去。阿朱手撐船漿,微微一蕩,如有風助,離亭輕去,不一會兒,船上便傳來低言歡語。
這時,有侍從入亭來收當中石桌筆墨。段譽見桌上隻有狼毫墨硯,一時不好斷定,便開口問道:“楚兄這是要習字作畫?叫我等打擾到了。”楚衣淩道:“無妨。興來便往,興去即歸。說不上打擾。”段譽一愣,繼而搖頭發笑。虛竹摸著光頭,左右看看,跟著嗬嗬笑開。楚衣淩側頭,見虛竹麵色無恙,說道:“虛竹兄有禮。貴母親安好?”虛竹恍然大悟,道:“哦哦,楚兄,我母親好好的,隻是她說……先前行事不正,現在想來十分後悔,昨日便在少室山下的尼姑庵落發了。”蕭峰段譽二人聽得此事,暗暗點頭道:“這事原也理解,四大惡人在江湖中惡名遠播,一向隻作惡不行善,說來那惡事做的隻會多,不會少。葉二娘出家修行,一是玄慈身死,二是親兒己尋到,心願既了,便無牽掛,出家倒也落得清淨。”虛竹又道:“幾日前,聽我母親說楚兄多年前於我母親有恩,便一心想尋楚兄名姓,好親到你麵前拜謝,隻是我自小長在少林寺,識人不多。也不知從何處打聽起,隻好托靈鷲宮諸部四處找尋。我想大哥三弟見識廣,識人又多,也許可以向他們打聽消息,沒想到,真是無巧不成書,大哥在你這兒,三弟也早與恩公相識。唉,楚兄請受我一拜。”說罷起身,躬身望楚衣淩而拜。
楚衣淩當即起身讓過,急道:“虛竹兄何以如此,區區不過幾言,哪當得你一拜。”蕭峰朗聲一笑,抬手將虛竹托起,道:“二弟不必如此,莫虧了楚兄弟的友情。”段譽亦是一旁附和。虛竹摸摸頭道:“嗬嗬,禮多人不怪,禮多人不怪。大哥三弟都這樣說,我就聽大哥三弟的。總之,大家以後都是好兄弟。”百裏戈聽罷,亦是輕笑出聲,端起桌上酒杯,團團一敬,道:“諸位幹一杯罷。”蕭峰舉杯朗聲喝道:“兄弟,來。”
眾人舉杯齊飲,直到深夜,月上中天。臨散席時,段譽忽然道:“楚兄,接下來,你可有什麼打算?”眾人停盞,齊齊望向楚衣淩。
楚衣淩淡淡一笑,道:“我得了張食宴帖,估摸著會去走上一遭。”
蕭峰奇道:“是麼?楚兄弟竟對食宴感興趣。是在什麼地方聚宴?”
百裏戈接口道:“倒是我大宋地界,秦州。”
段譽皺眉道:“秦州?那可不是臨近吐蕃?西夏也在臨近。難道是十年一宴的‘食叟宴’?此宴我大理曆來也有派人與會。據說每十年開一次,各請十處大廚參加宴席,說是宴席,其實又有名次評定。”頓了頓,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咳,大理小國偏境,尚未拿過前三。參加此宴必能品嚐到各式奇珍。我早有聽我爹爹說過,當年他也是去過的,可惜……可惜,這宴會每次必在年中秋舉行。唉……我爹爹令我去西夏選附馬。我是不能不去的。”心裏想:“若是能不去西夏,便可以跟著楚兄一起去看看食叟宴。楚兄人中俊傑,他都不去當西夏附馬,我又算得了什麼呢?再說,我心中早己有牽掛之人……”一時想起王語嫣,麵容笑顏如在眼前,心中激蕩不己。
蕭峰見他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知其呆氣又起,便道:“楚兄弟,秦州臨近國界,來往人多繁雜,咱們到時可以一起上路。二弟,你靈鷲宮飄渺峰就在西夏附近,我兄弟三人,俱可同行。”原來,蕭峰昨日也收到部下遞上來的遼國國書,令南院大王蕭峰赴西夏應選附馬。
虛竹連連點頭稱是,楚衣淩亦是點頭應下。事既談定,眾人便即散席,回到房中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