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她就沒人疼,隻能靠自己養活自己,有了師傅,又加上曾經在市井中混過了場麵,盡管年紀不大,但江湖早已留下了她的傳說。
有時她淘氣,師父怕她跑沒了,不得不在他表演時用根繩子拴住她的腰,另一頭綁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到表演完畢才鬆開。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她慢慢接受江湖藝人這個稱號,拿個銅鑼朝看客們收錢才告結束。
說起來,這個跟爹媽無異的師父,凶是凶了點,脾氣壞了點,要求多了點,不夠大方,不夠灑脫……其它方麵,可能,或許還是不錯的。
四五年來,師父的模樣一點變化都沒,二十來歲,高鼻深目,輪廓出眾。每當豆子替他卸下那些大紅大綠笑死人的妝後,總對他說,師父,你要是穿上好衣裳,比那些錦衣玉袍的公子哥兒好看多了!你看李府那個豬頭,那麼胖還穿白袍子!
對於她的稱讚,師父總是笑得像隻偷到了雞的狐狸,然後拍拍她的腦袋說,師父要是隻顧著買好衣裳,就不能給你存嫁妝啦!
嗯,豆子不是男孩子,雖然她看來像。到她弄明白嫁妝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她不樂意了,很嚴肅地跟師父說,我不要嫁妝,把嫁妝兌換成銀子吧,然後拿去開賭坊,當老板,賺了錢還能養師父的老。
師父一聽不樂意了,說既然如此,還不如將你的嫁妝拿去鄉下買塊地,種田養豬好過當個濫賭鬼,反正你也同野豬一般放肆,留在城裏也是禍害。
協議達成,賺錢買地養豬,成為了師徒的最高理想。
不過從理想回到現實,數一數這麼多年的積蓄,隻怕連鄉下的一個茅廁都還買不起吧。
“師父,你改個名兒吧,一個大老爺們叫豆芽太難聽了。”豆子看著前方那一輪高掛的紅日,百無聊賴地說。
“不改。”駕車的師父專注地看著路,“怎麼,嫌棄師父不成?”
“你聽聽別人師父的名兒,喊出來又好聽又響亮。你卻……”
“豆芽象征著生機勃勃,種子發芽可以頂開岩石,也有堅韌不拔和不屈不撓之說。哪裏不好!居然嫌棄師父!”
“不好聽是事實,自己難聽也就罷了,徒弟的名字也被你糟蹋了。你瞧瞧那些與我一般大的姑娘們,都興叫個花兒呀蝶兒呀的,多斯文婉轉,還有我以前給自己起的名喚鳳姐多霸氣,你竟說那是百花樓裏姑娘才取的名字。”
“豆子象征潛在的力量,既好聽,又上口,比那些藝名不知好出多少!”
“哼!”
驢車在一片紅日裏奔跑,說是奔跑,可那倔驢好似沒吃飽般,走起來懶懶散散,像極了徒弟豆子的風格。
幸好,橋頭東村離得並不太遠,一步步接近,豆芽已隱隱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
橋頭村外有條河叫姻緣河,河岸滿布桃樹,一年四季,花照清河,風景甚好。
河的上岸有座小廟叫做月老廟,是天下所有姻緣線的牽動者。
因此,惹得不少男女老少千裏迢迢到這來舀水喝。有沒有利到姻緣福壽不好說,倒是橋頭東村因為這條河,賺了不少錢,單看桃花河畔開起的茶寮食肆,還有什麼專賣姻緣和合符四季平安符笑口常開符的攤子,便知這條河、這座廟的好處了。
“師父,你也去姻緣河舀碗水吧!”豆子嘻嘻一笑。
“師父不口渴。”
“你不口渴也得替未來師娘想想呀!”豆子撇嘴,“你幾時帶個師娘回來,就不用徒弟替你洗臭襪子補破衣裳了!”
“衣裳都是我替你補的,你那針線活,補得都跟雞屁股似的!”
師徒聒噪,小毛驢聽得煩躁,昂昂叫了幾聲,跑得更快,轉眼之間,已是拉著他們進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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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聽說帝都下有個橋頭東村,今天那兒趕集,不如我們去湊湊熱鬧”?說話的是小桃,從夫人入府,她便一直伺候。
如今已經有了五個年頭,可是她從未見夫人笑過。
剛來府上,夫人幾乎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隻在房中發呆。
即使麵對將軍同樣沉默以對,後來,不知是否已經習慣了府中生活,她漸漸也有了一些話,與將軍之間的氣氛慢慢緩和,平時風輕雲淡中難免帶上幾分問候,可從來不會笑,一次也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