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隻要你過得比我好(4)(3 / 3)

猛雨來得快,停得也快。不一會兒,黑雲散了,太陽又亮照了。腳踩著泥水,走到田邊,麥子全躺下了,看一眼,咱真能哭出聲來,坐在地上,連動的氣力也沒了。誰都知道,麥子一倒,隻收把草。指望多打糧食的美夢破滅了。你說,這能有好心情?天不遂人願,人能怎麼天?生氣白生氣,煩惱白煩惱,為啥當時偏要生氣,偏要煩惱?

後來進城了,工作了,天氣對日子好賴的幹擾少了。可城裏人多,咱幹的那活兒又是專門和人打交道,因而,人為的煩惱趕也趕不跑。我的工作在城管處。城管處是管理城區市容環境的,也就是要城市有個良好的秩序。秩序要好,其實不難。如果把城市看作一盤棋的話,那各有各的路線,人常說,馬走日字,象走田,車炮走的一條線。隻要各行其道,秩序自然會好。可是,說著簡單,幹著便難了。我們那個城市,雖然是個堯都古城,偏偏多少年都屬於不大的城。改革開放,忽如一夜春風來,城市吃了發麵一樣膨脹了。城裏樓多了,人多了,車多了,路突然變窄了。路窄了,少不了交通堵塞。而堵塞交通的原因經常是遊動的小攤販。騎著自行車,四處叫賣,隨時可能停下來,撐車賣貨。這麼隨意,再寬的街道也會變窄。咱是從村裏進城的,十幾歲的時候提個竹籃進了城,沿街走動賣地梨,倍覺買賣人的艱辛,非常同情他們。不知為啥,你同情他們,他們不同情咱們。領導劃了片,定了點,要咱管理一條街,咱一心一意想管好。一大早便到了地段,逢著有攤販即苦口婆心地勸說,說說動了,勸勸走了。從東頭動到西頭,從北邊走了南邊。咱趕得快,不如他們跑得快。何況,管理人員再多,和攤販相比也是少數。顧頭顧不了尾,顧東顧不了西。尤其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忙得咱喘著氣,擦著汗,來回裏趕。你說,這些人為啥不自覺些,好端端的市場不進,偏偏要在街上弄這遊擊戰?真沒治。

如今想來,還是人的素質。城市是人群最集中的地方,城市生活是現階段生活最方便的地方。不過,城市的方便和鄉村的方便大不相同。鄉村是怎麼方便怎麼來,而城市是以不方便求方便的。比如,那道鐵欄杆,把行人車輛擋在兩邊,要去的門店就在臉前,卻要繞一程才能過去。如果有人跨欄杆,你跨他跨,必然大亂。因而,城市是市民的樂園。市民要有市民的起碼素質,要明白這以不方便求方便的道理。可惜,咱那小城湧進了一窩子農民,都要方便,都不願意不方便,擠來擠去,沒有一個方便的。這麼個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不容易和攤販講清楚,說明白。

去看別人管理的地段,比咱管得好,有什麼高招?看了嚇了我一跳。抓住攤販,揎倒簍子,折斷秤杆,揚長而去。不管他後麵吵也好,罵也好,聽而不聞,早走遠了。被折斷秤杆的人,一次讓蛇咬,十年怕井繩,到了人家這個巷口不進來了。到了哪裏?到了咱那裏。咱可遭殃了,好話說盡,不頂事。有時候,也發火,也生氣,真想敬酒不吃給他罰酒吃。可咱是咱,人家那折秤杆的法子咱下不了手!因而,咱的地盤亂,亂得沒法治,難道這世上真是神鬼怕惡人?

管不好,理自然虧,領導安排檢查工作,不批評咱,咱心還虛。有一回,領導數叨了咱幾句,我回到家裏越想越惱,一個人不由得淚滴滴噗噗掉。不是嫌領導說咱,是嫌這些人為啥就不理解一個好心腸的人呢?

你看,這不是白尋煩惱。人病了,不幹了,遠離了崗位,輕省了,會想了。因而想,塵世,塵世,好多事情就說不下理,隻要心盡了,力出了,就好像那一地躺倒的麥子,收多少算多少吧!要是這麼隨遇而安,心情能不好嗎?遺憾的是,隨遇而安是個難得的境界,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的。結果,咱達不到那境界,每日泡在憂煩裏,你說能不生病嗎?

不知道病是這麼一天天走向我的,還是我這麼一天天走向病的。反正,我得病是因為每天缺個好心情,你說,對嗎?

中言心語:

塵世,塵世,無非是說這個世道是個灰塵亂飛的空間。這裏麵難免混沌,難免紛亂,難免在混沌和紛亂中良莠不分。所以,一個好人,一個不犯任何錯誤的人,不一定能在這個社會上享受公正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