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孩子了,也該享受甜蜜待遇了。可惜,那是什麼年頭呀,那是什麼日子呀,口袋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糖呀!記得,我大孩子落生的時候,家裏沒有一把糖。一早孩子落生了,剛到公社工作的丈夫才趕快去供銷社走後門,買回來2斤紅糖。就這2斤紅糖,還讓前來看望的左鄰右舍眼熱好多,說咱有門路。甜蜜的日子離人們好像很遠很遠。
可是,仿佛是轉了個臉,仿佛是眨了個眼,日子全變了,糖算什麼呀,大家的光景每天每天不就泡在糖裏麼?日子變了,光景好了,糖卻換了一副臉,一副鬼臉,嚇人的鬼臉。糖竟然和糖尿病糾纏在一起了。糖尿病是富貴病,是攝糖過多,身體承載不了,吸收不了,因而就要犯病。
糖變了麵孔,可愛變得可怕了。而且,對糖的這番認識還不是你長我短的家常俗語,據說,世界衛生組織公開倡導戒糖。說是可以從食物中進糖,而不必要直接食糖。糖被拒之門外了,對糖尿病人來說,更是這般。這世界真怪,沒糖的時候想糖,有糖的時候卻不敢沾染糖了。難道真是糖變壞了?
不,糖沒有變。
變了的是世道,是在世道上生活的人。先前生活困頓,食不飽腹。從食物中吃進的糖是有限的,很難滿足身體的需要。驀然間,日子過好了,食物充裕了,內中的含糖大大超過了體內的需要,當然,不用直接去吃糖了。
糖,人體確實離不了。前不久,我從電視上聽到中科院一位院士講,不僅體內新陳代謝需要糖,而且,大腦完全是直接依靠糖工作的。你看,糖對人多麼重要。
問題是,再重要的東西,需要也有個限度,超過了就會有負作用,物極必反嘛!前麵我不是提過嗎,小時候,奶奶告訴我,多吃多飲,見足傷身。我想該是同一個道理,也就是說,飲食要適量。如此反思,我過去就有些盲目。坐月子時,頓頓吃糖,糖肯定過多了,不影響胰髒才怪。看來,這討厭的糖早就潛伏下危害了。當初,我要是懂得這道理,肯定不會天天喝糖水,頓頓吃甜飯。
不過,即使得了糖尿病,我一刻也離不開糖。尤其是用上胰島素後,低血糖隨時可能出現,這時隻有直接攝糖,越快越好。要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說到此,想起一件小事。記不清是哪一年了,有朋友對我說,建委有個人下班時倒在路上了。我聽了,想也沒想,隨口就說,是低血糖,喝糖水,注射高糖就行。朋友問我咋能知道?我說她也是糖尿病。果然,下午上班,朋友又來電話對我說,你真神了,就是低血糖,用的是高糖。我神什麼呀?久病成良醫,我不能成良醫,總該懂些道理吧!
透徹點說,我這些道理來之不易呀,是幾乎用付出生命的代價換來的。有一回,眼看飯就好了,我覺得渾身無力,頭出虛汗,心想堅持一下飯就熟了。可是沒等飯熟,我躺在床上昏迷了。口裏含了糖塊,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好轉,湊合不得!還有一次住院時,半夜三更,也是虛弱冒汗,煩躁難眠,趕快叫醫生。醫生來了,要數據,馬上抽血化驗,不等結果出來,又昏迷了。化驗出來一看,低血糖,輸了糖,又蘇醒了。如此幾番,我的教訓變成了經驗,糖成了我一刻也離不開的夥伴。出門裝糖塊,在家擺糖罐。後來更精明了,放一筒飲料,發覺不對,開口一飲,當即有效。你說,該是恨糖呢,還是愛糖呢?
我看恨糖不對,應該恨的是自己,是自己缺乏掌握糖的能力。
中言心語:
人和糖的關係,其實是人和所需物質的關係。要把握的是兩個字:適度。也就是說,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多了有害,少了也有害,怎麼能無害有益?不多不少。可是,把握這不多不少,既要從體驗中去認識,又要用理智去調控,馬虎不得呀!
2009年10月10日
得了病的我還是我嗎
得了病的我還是我嗎?
你可能覺得這是個怪問題,是個可笑的問題。得了病的你不是你,還能變成別人嗎?其實,這個問題既不怪,也不好笑。的確,得了病的我還是我,是郭冬芹,不是別人。可是,仔細想,患病的我和健康的我是大不一樣了。我,實際上是人生的一個角色。如果說,塵世是個大舞台的話,每個人都是台上的角色,或說演員。如果說,人生隻演出一個角色還好說了,我隻演我,健康的我和患病的我都會演得真實可信。問題是,我是社會上的一員,是家庭的成員,我在家庭、在社會上都有許多應該扮演的角色。有了我這個角色出場,一場戲似乎才圓圓滿滿,而缺了我,就有那麼一點缺陷。缺陷就缺陷吧,這世界本來就難以完滿。蘇軾不是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嗎?隻是,這番道理我熟讀能誦,而用於指導自我的行為,卻又隔了那麼一點兒距離。說則清楚,行則糊塗,是人生的大礙。稍不注意,我為此吃了大苦。
苦頭是從奔喪開始的。我的小爸,也就是叔叔病故了,我去哭祭送葬。
這當然是我病後的事情了,有人勸我不要去,別人代為拜祭就行了。我也猶豫,去吧,擔心自己的身體能否支撐;不去,又覺得有違孝心。爸爸就這麼一位親弟弟,而且幼年由於奶奶早喪,無人撫養,過繼給了他人。那家和我家日子過得都不富裕,從小吃了不少苦。如今,光景好了,蓋了新房,添了家具,該好好享受享受了,不料卻病了。算來也不過60出頭。對於長輩,每年我都要多看一看,見一見,至少春節要去一趟,我們說是拜節,城裏人說是拜年。拜年也好,拜節也罷,隻是趁假日閑歇去探望一下老輩長者,以表孝心。小爸那裏,每年也去。這年去時,人瘦多了,身體單薄,小風都能刮倒。當麵我說了要他好好將養,日暖就會硬朗的話兒,出了門不由得淚水直流,卻怎麼一個個好人都這麼不長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