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針後,妻的病情沒有什麼惡化,每日清晨還可以隨我下樓,在院裏活動活動,做一段養生益智的氣功。這種氣功好學好練,對人有益無損。為了妻的康複,我曾帶她去學了一部功。她學,我也學,即使不能整套做下來,學些小段,練練,對身體還是有些好處。再觀察數日,妻仍然平穩,和大夫商量,妻出院了。
我們回到了離別一個月的家裏。出院回家的滋味,是一種特別的味道,不似遠遊,勝似遠遊,其中還融彙著絕處逢生的喜悅。雖然,秋已深,冬已近,我還是體味到了從來沒有覺察到的家庭溫馨。
中言心語:
從紮針來看,新人的成熟是以病人的痛苦為代價的,成熟的新人又可以排除病人的痛苦。看來,製服痛苦還是離不開痛苦。
世間就是這樣矛盾。
對從醫人員,必須做認真的選擇,選擇的標準,不應當忽略道德人格。可是,時下已不是職業選擇人了,而是人選擇職業了,因而,醫生中魚目混珠就不稀罕了。
回過頭去看妻的住院,不光是為之治病,似乎是世事在教授我人生的道理。順遂的時候,莫大意,要冷靜,說不定稍有疏忽就會跌下溝坎;無奈的時候,別灰心,要挺住,跨過溝坎就是坦途。
2009年10月9日
腿疼猝然而降
妻的出院使我沉重的肩頭頓覺輕鬆。我的工作重點,立即發生了轉變。原來是以醫院為主,兼及政務工作,每天用很短時間,把需要我辦理的文件、物事一過手,立即返回醫院。這裏用回字並不是錯誤,那一段時間,似乎醫院就是我的家了。
現在我則以政務工作為主,兼及護理病人,每天上班準時,下班按時,很想用辛勤勞作來彌補前一段的虧欠。
同時,輕鬆的頭腦立時活躍起來了,繼續在文學藝術的天地裏漫遊了。夜闌人靜,思接千載,想入非非。先想到司馬遷的胡子,此次在韓城參觀太史祠的一縷思緒,在我腦子裏遲遲難以消散。太史祠中有司馬遷的塑像,他端坐殿中,相貌堂堂,下巴垂掛著濃密的胡須。
這胡須確實是絕妙的諷刺。史書記載,司馬遷38歲受宮刑。所謂宮刑,就是使一個男人不再是男人的刑罰。從麵前這尊塑像的容顏判斷,太史公年歲至少在50開外。解說員講,有點曆史和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38歲前留胡須也難成大須,隻有其後才能勃然生長,茂密結集。然而,在可以長成大須的年代,太史公受到了奇恥大辱,已經算不上一個完整的男人了,哪裏還會生出這多胡須?偏偏,祠中的太史公就是這多胡須,這般大須。統治者可以按照他的意誌將太史公造成殘缺的男人,而後人卻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還太史公一個清白,一個凜然的形象。在人民的心目中,太史公不僅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正氣凜然的男子漢!因此,我想就胡子為題寫篇短文。
我還想寫一篇關於吃的趣文。這也是韓城一行的思想收獲。每次用餐都是環桌相圍,滿十人才能下筷。這是一般的禮儀常識。然而,偶遇一位嬌巧的小姐,臉白唇紅,還有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有一種高雅不凡的氣質。可惜這種氣質,一筷子就攪得一塌糊塗。桌前剛剛坐了三四個人,眾人還在等待後來者,她則先下手為強,挾起桌上五顏六色的涼菜,左右品嚐。說也奇怪,我不止一次碰上這位先下手小姐。由之,我忽然聯想起那麼一位壯漢。斯年學大寨活動正盛,我參加縣上的一次彙報會,在飯桌上碰到了這位壯漢。別人還在攀談,他早已揮動筷子,在擺出的盤子中肆意妄為了。我有些蔑視此公。很小的時候,奶奶就對我說過,上人爭名爭利,下人爭吃爭喝。此公的舉止自然使我將他判定在下人之列。我從骨子裏看不起他,料定他不會成什麼大器。然而,我大大失誤了,在下午的會議中,此公卻坐在主席台上,居然還是一位執掌公社大權的書記哩!這就是一位父母官的形象?我惘然了!更讓我惘然的是,數年之後,此公已成為某縣的縣長了!而在我認識的眾多的公社書記裏,惟有此公高人一籌,此乃何故?這就頗為發人深省,深省的結論還是從飯桌上得出的,既然此公敢先於他人動手,這就表明了其有敢想敢幹的精神。或許他的骨子裏流淌的正是一種不落俗套,不拘禮法的創造精神?那麼,世事的推進和更新,難道就是靠這一類人作為的?將這種思緒和那位小姐一重合,我實在大惑難解,不知該從禮儀的角度去否定之,還是用創造的眼光去讚賞之?我實在猶豫,並想將這種猶豫落在紙上,供人賞析,討得分教。
一有閑隙,我的思緒就在這紛亂的世界裏奔湧,幾乎快要到了落筆成文的地步。然而,接下去發生的事情,立即堵塞了我意識的渠道,流動的思緒頓時僵固,好一段時間,我無緣問津筆墨,更無法去開發僵固在頭腦中的文字資源。妻的病又重了。
而且,不是舊病的重演。重演的舊病,我還有些招數,至少可以根據以往發作和治療的情況,判斷下一步該怎麼辦?妻患了腿痛症。起初,隻是說腿木腿麻,繼而說像針紮一樣,後來,就疼痛難忍了。難受起來,倒在床上痛苦不堪。我處於慌亂之中了,她難受時,我在一旁急得頭上冒汗,冒汗也束手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