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明白無可奈何是對人最大的折磨,這折磨不是勞其筋骨,不是餓其體膚,而是摧折其身心啊!我倚在床前經受著罕見地無可奈何……
中言心語:
我偏執的認為,家庭一旦形成,夫妻雙方就不僅是情感上的伴侶,而是同一架機器上不可或缺的部件。這架機器的功能,當然不僅是為自己工作,更多的則是為他人,包括你需要孝敬的父母,需要撫養的子女,此外也還有諸多需要承當的親鄰關係。所以,倘若追求個人的私欲和私利,那是可以灑脫一些的。倘若想到所要承載的肌體,履行的責任,從這個道義上出發,我敢說,任何人都沒有拋棄糟糠之妻的勇氣。
生命的轉機
臨陣磨槍,臨渴掘井,似乎是人們對付眼前急事的辦法。而今,槍也磨了,井也掘了,可是,解除危難仍然沒有什麼著落。妻雖然醒過來了,但氣息微弱,哽咽著哭出一聲,又寂然昏睡了。無疑,她還沒有擺脫死神的控製,仍然處於危機的邊緣。已是午後了,慌亂的家人沒有吃飯,也沒有饑餓的感覺,依舊團團守定,守著一屋子淒然地愁苦。
下午4時,出現了奇跡性的變化。這變化並不是我著意安排的,純屬節外生枝。秘辦小張放心不下,來醫院了,他愛人也來了。一看妻的病情,都不忍離去。也就在這時候,張院長打來了電話,他剛從北京回來,掛牽著醫院的病人,到家就打電話詢問。恰好接電話的是小張愛人,她告訴了我妻的情況。不多時,張院長攜同兩位醫生,風風火火趕了過來。我去醫辦說明簡單情況,他們翻閱了一下病曆,即刻來到病房。查看了妻的病情,馬上議定:轉院,轉到衛校醫院。
兩位大夫馬上回到衛校醫院,做搶救工作。我這裏連忙聯係車輛,準備轉院。一切都麻煩在放假上,機關裏雖有侯主任值班,司機卻不湊手。侯主任忙用電話聯係司機。車輛未到,那邊剛剛回衛校的馬大夫已來電話,搶救工作準備就緒,可以過去了。張院長當即通知,讓衛校的救護車過來。那日,救護車還有點小毛病,漏油,但張院長下令,漏油也要馬上來。不多時,救護車來了,機關的麵包車也來了。妻被抬上擔架,插好氧氣袋,送上救護車。在萬分的忙碌中,夜色降臨了,救護車開亮燈,鳴起笛,打破市區剛剛沉落進的靜寂,疾速前進。麵包車隨後坐了家人,帶了一應用具。
20分鍾後,妻已安頓進急救室,插好氧氣,采了血,拿去化驗了。不多時,液體已紮好,滴滴答答地流注了。妻仍然氣息微弱,安詳地躺著,一任液體向血脈中滴注。這一切進展得緊張而有秩序,看著進進出出的醫生護士,我輕鬆不少。我好比黑更寒夜孤行於荒原大漠的旅人,突然看見了燈光,覓到了屋舍,繃緊的神經鬆弛開來,疾跳的心律緩慢下來。看著這一切有節奏地進行,我覺得醫院才是精神的依賴,是生命安全的港灣。任何曆經風波浪擊的生命,隻要到了醫院,似乎就進了避風港。在這裏可以驅除病魔的殘害,可以逃避死神的追捕。醫院的位置在我心中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堅實可靠。
這時候,我方有心思咀嚼轉院的戲劇性情節。平心而論,妻昏迷後,我即想轉院,可是,正值假日,大夫很難湊齊,倘若準備不周,還不如就地搶救。可以說,我是山重水複疑無路了。然而,也就在這時,張院長登場了。張院長是我在北京認識的。那年,我去哈爾濱參加城市發展研究會議,歸途經過北京,住在臨汾駐京辦事處。正巧,市長也來了,而且因感冒引起了肺炎,住院了。雖然,市長有陪同來的人,但是,特殊的角色和深厚的感情不容我早日歸裏,我便住下來陪同治病。醫院不讓陪床,我隻能住在辦事處,在探視時間去送點吃的。也就是這次,我認識和熟悉了張院長。他也湊巧來京,在大醫院人熟得很,因之,尋醫看病的事,多由他安排了。閑暇,我們一起談天說地,思想接近,感情加深,成為忘年之交。數日後,市長出院,我們一同喜洋洋返回臨汾。誰能知道,那次無意的相識,竟是為解除緊迫而困頓的境遇先做準備?後來,我才了解到,兩位去朝陽醫院給妻診斷的大夫,是張院長從影院裏找出來的。這日,醫院包場觀看電影《大決戰》,張院長風風火火趕去,從廣播裏呼喚出大夫。若非這麼個盡心盡意的角色出現,哪裏能把救治工作組織得這麼妥善?
數年過去,這一幕仍然難以走出我的腦際。回味反芻,我以為人不能太功利性了,尤其是為人處事,臨陣磨槍和臨渴掘井往往是無奈之舉。在你真心實意奉獻給社會,奉獻給他人的過程中,你愛心的種子就撒播開去了,或說,你愛心的小樹就插栽上去了。有意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這話太確切了。往往刻意為之,欲速則不達,而不經意的活動卻可以招引喜出望外的奇效。當我舍棄自己既定的行程,在京滯留時,不會想到要認識一位張院長,即使認識了張院長,也不會想到他就是即將出現的救星。然而,一切就在沒有任何嬌揉造作的原生態中發展形成了,善有善報這句話是否可以從這種無意的安排和發展中去作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