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觀(1 / 3)

秦觀(1049~1100年),字少遊,一字太虛,號淮南居士,揚州高郵(今江蘇高郵)人。秦觀是“蘇門四學士”之一,在四學士中他最受蘇軾愛重,詩、文、詞皆工,詞名尤著,當時即負盛譽。他的詞藝術成就很高,柔麗典雅,情味深永,音律諧婉。詞風上承柳永、晏幾道,下開周邦彥、李清照。

望海潮

梅英疏淡①,冰澌溶泄②,東風暗換年華。金穀俊遊,銅駝巷陌,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③。柳下桃蹊④,亂分春色到人家。西園夜飲鳴笳⑤,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⑥。蘭苑未空⑦,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煙暝酒旗斜⑧。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注釋”①梅英:梅花。②冰澌(sī):冰塊流融。溶泄:溶解流泄。③芳思:春天引起的情思。④桃蹊:桃樹下的小路。⑤西園:即金穀園。笳:胡笳,古代西北少數民族的一種管樂器。⑥飛蓋:飛馳車輛上的傘蓋。⑦蘭苑:美麗的園林,亦指西園。⑧煙暝:煙靄彌漫的黃昏。

“譯文”梅花稀疏淡雅,冰雪流泄融化,春風吹拂暗暗換了年華。想昔日金穀勝遊的園景,銅駝街巷的繁華,趁新晴漫步在雨後平沙。總記得曾誤追了人家香車,正是柳絮翻飛蝴蝶翩舞,引得春思撩亂交加。柳蔭下桃花小徑,亂紛紛將春色送到萬戶千家。西園雅集夜飲,吹奏起胡笳,繽紛高掛的華燈遮掩了月色,飛馳的車蓋碰損了繁花。花園尚未凋殘,遊子卻漸生霜發,重來舊地事事感慨籲嗟。暮靄裏一麵酒旗斜掛。空倚樓縱目遠眺,時而看見棲樹歸鴉。我歸心難奈嗬,已暗自隨著流水奔到天涯。

“賞析”本詞抒寫今昔之慨,由今感昔,又由昔慨今,錯綜交織,而以懷舊為主。詞中以“陳、隋小賦”手法極力鋪敘過去的歡樂,句法麗密,而目前的淒清牢落,卻隻以疏筆借景物點染,形成強烈對照,感人至深。詞中“柳下桃蹊”幾句,把絢爛的春色、無處不在的春光渲染得十分真切動人,充滿了生氣。整首詞典雅清麗,溫婉平和而意脈不斷、氣骨不衰,是出色的長調。

八六子

倚危亭①。恨如芳草,萋萋鏟盡還生。念柳外青驄別後②,水邊紅袂分時③,愴然暗驚。無端天與娉婷④。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素弦聲斷,翠綃香減⑤、那堪片片飛花弄晚,濛濛殘雨籠晴。正銷凝⑥。黃鸝又啼數聲⑦。

“注釋”①危亭:高聳的樓亭。鏟:消除。②青驄:駿馬名,指行人。③紅袂(mèi):紅袖,代指女子。④無端:沒來由,無緣無故。娉婷:姿容嬌美的樣子。⑤翠綃:碧絲紗巾。⑥銷凝:銷魂凝魄,極度傷神之意。⑦黃鸝:黃鶯。

“譯文”倚著危聳的高亭。離恨如芳草綿綿,青翠茂密的草鏟盡了還會複生。回想起柳樹外青驄馬離別匆匆,流水邊紅袖女分手依依,不禁悲愴痛楚暗自心驚。沒來由天公贈與她嬌美姿容。帷簾透出夜月銀輝,籠罩了幽夢歡情,柔情融融仿佛沐浴著十裏春風。怎奈何,愛悅歡情漸漸隨著流水消逝,琴弦聲音已斷,碧紗巾芳香也減,怎忍受飛花片片,逗引著暮色昏暗,殘雨濛濛籠罩著晚晴。正在淒然傷神,黃鶯兒又啼叫了幾聲。

“賞析”《八六子》,唐詞調名,始見於《尊前集》載杜牧詞。

此詞抒寫懷人之情。起句為神來之筆,見景物而陡然逗起離恨,以鏟盡還生的芳草比喻剪不斷的離情,變故為新,用筆空靈含蓄。“念柳外”至“十裏柔情”六句,回憶分別情景及往日歡娛,纏綿婉曲,意味無窮。以下幾句再敘離恨,並融情入景,以飛花、殘雨、黃鸝等幽美意象,襯托淒迷的感情,形容處雖無刻肌入骨之語,卻於清淳中見沉著。本詞清麗精美,音律柔曼和諧,是情韻兼勝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