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以繭事,則雲近地繭熟尚有六七分,西之湖塘橋一帶則可八九分,於桑葉之貴賤驗之也。桑價戚墅堰每石百觔須洋一元五六角,湖塘橋則至二元三四角。視無錫每石僅一元或一元而得兩石者。實為大賸。其繭行收繭,則以行多貸少,爭出高價,以十八兩八錢為觔,亦以百觔為一石,石之值在無錫會議定以二十六元。而各行分莊攬收則由三十加之四十二元。今日晚聞有至四十八元者。唯恐不得而不計價之不符矣。價雖日不一定,然有增無減,民方以為幸,故不至滋事。然蠶戶亦狡譎殊甚,所出之繭,雖數十觔,而人攜數斤來,約可值一元者,竟售之。複易一人,仍以少許至,計得洋一枚而已。而每次或少兩許,或少二三四兩。行夥雖有買菜求添之能,而亦無如之何,卒為所算,一可笑也。以是而言,蠶雖為風雨陰雷所傷,損失不細,而一斤可得往歲斤半之價,亦蠶戶之幸矣。特雨勢過大,田塍漫溢,宿麥既經濡浸,或黴蒸發芽,或不成粒,麥秋實有大害,可惜可痛可憫也。終詢以種桑之所直,謂非裕於培養不可。上則以河泥所壅為貴而罱泥三船,須洋一元,凡河泥所壅之桑,其葉厚而光,蠶食之無病。若豕糞所壅者,葉色近黑而黯,厚亦少遜,蠶食之易蒸熱發斑點成病。
有用豆枯油餅者,雖勝豕糞,尚不及河泥。此皆餘所未聞者也,亦民生疾苦也,遂誌之。
二十一日丙戌陰微晴
舟中徹夜不寐。犁旦,舟人解纜,入萬安橋二裏許停泊。又久之乃一交睫也。午前,至橫山橋繭行一視。趙姓商來見。楊董亦來,雲及黃宗憲之絲廠被焚,豈誠有天道耶。再移舟至石堰,則行已停秤。所收之繭,亦僅二百餘石而已。蠶事之壞可知,而沿道之麥為積潦所浸,春熟俱病也。為之三歎。午後,由三河口鄭陸橋折而南歸。過青蓮墩,暮色已合。入署,既二更矣。近曙,枕上又聞雨聲,難哉。
二十二日丁亥雨陰
竟日公事甚清簡,頗獲偷閑。吾母喉病仍延朱子蘅一診。以陰虛火熾主治,而不敢用寒涼,所見似尚不繆。藥至晚乃一進焉。薄暮,湖州人黃宗憲來見,奸商也,亦細崽也,而儼然士大夫之列,三品冠服,花翎彯之,則捐輸之益也。今歲勾串義國領事、英國商人,以恐嚇總署,挾製各官,皆此賊為之。是習為漢奸者,而猶見之可恥孰甚。匿怨友其人,亦此類乎?其如上官,且以繅絲總商畀之,何也?
二十三日戊子陰
午後,訊案數起。再複高九淶水一函。以陳宅函詢次甥姻事也。又複少穀、鬆存各一箋。更後,趙伯章司馬來,久談乃去。
二十四日己醜晴
辰起,詣劉仙醫廟行香,相傳為其誕日也。以吾母病數禱之皆應,因撰“感被慈聖”匾一,又為聯一,文曰:“金忠潔像讚猶存,知契為殉節,名臣古道,足高方伎傳;惲大雲壁銘可據,表彰自立言,君子神功,合拜聖朝封。”亦於是日榜之,並攜侃兒以往。歸後,鄉董陳容德來見,一許丞之流也。午後,邑紳江西候補道惲星耘觀察(祖祁)來一談。既去,即往拜之。以其明日當赴鄂也。觀察方權蜀鹽厘於彝陵雲,方將開辦楚蜀之交煤礦。又言彝陵以上山嶺阻深,時人言王氣方鍾焉。及到彼間訪察,亦尚無異雲。便道過耀堂,又與之遇,小坐乃別。與耀兄談至薄暮乃返。得鏡之一信。
二十五日庚寅晴陰
伯氏五十九歲生日也。幕友鹹來介祝。治酒款之。餘右脅鬱痛,似皆濕痰坌集乃致此。延金惠生一診。為陳榕盦同年之母杜宜人作墓誌銘一首。薄暮,葉潤齋飛輪來,專派哨弁送來薛阿七一名。謂為地痞,向繭行滋事者。詢之則僅向行詢收應得之租價四元。而以一語倔強,葉君已棍責五十矣。薛憤極投河,固捆以送至,且徑行稟府,罪以藐抗。嗚呼,細民不固易欺哉!
二十六日辛卯大雨
醜初,詣試院點名,以太尊府試靖江文童也。約八百餘名,逾時而畢。歸,則天將曉矣。遂不成寐。而竟日大雨如注,人益困憊鬱悒。午後,訊案一次。洪鷺汀刺史以催提漕項來。招其下榻於我。然與共談時,亦幾不支。又以侃兒病,積滯風熱,尤懸懸然,心緒殊惡也。得鏡之一書。
二十七日壬辰晴
辰間,招殷心如大令陪鷺汀一飲。午後,訊案一次。即葉任送來之薛姓父子叔侄也。薛為明代賢臣方山先生應旂之後,所謂阿七者,於式微之餘能知先世堂旨,不忍毀之,亦賢子孫也,官不能護持之而非理苛責,何以服蚩蚩者乎?然固今世所謂能員也賢令也。噫!晚餐後,鷺汀辭去,令仆送之登舟。複鏡之一函。
二十八日癸巳陰
前夕徹旦不寐。痰壅而不能吐,鬱熱在肺,以致著痛。見右乳間輾轉不安,其苦萬狀。既明乃及合睫。然亦少頃而已。午間,招朱子蘅一診。錢子明來一談。訊案一次。季旭初來,以邵壽門長蘅詩文遺集見示。
二十九日甲午晴陰
右乳際隱痛益甚。疑肺癰類也。初用甘草、桔梗各三錢服之,再用元參半斤。天冬四兩、甘草一兩、金銀花、蒲公英各一兩煎濃汁服之,仍不效。再延朱子蘅一診。是日寄陳榕盦(焴)酉陽一書,以其母杜宜人墓誌銘寄之,榕盦乞作者也。前太康令袁君學灝過我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