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丙子晴
午後,謁太守稟事。以聞鄉民嘖然於葉任之以威勢壓製,疑為繭商黃宗憲所使敵也。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況挾私以禦民乎?欲使其帖然,難已。而境內轉令人不能釋慮,一羊九牧,不知大府之何所取也。歸,訊案一次。複唐蓬洲一函。
十二日丁醜晴
辰間,命叔弟朝晟及龔伯才、魏俊生、馮金鈺並袁仆父子歸裏。以《族譜》十部、詩文各四部交晟弟帶歸。欲其還裏婚娶,冀為李父延一脈也。陳生忠鏡有書來,並以蜀產四色見饋,然即來索欠也。作書報之,托存義代付三百金雲。
十三日戊寅晴
午間,昇西鄉董惲鳳儀及耆紳卞方城等,以牌傘等物來。卻之不得,蓋以河母橋一帶水利由餘捐貲倡修故也。卞士元等且和餘七古二章。然事為分所當為,而使民間多耗無益之費,實不足以當之,徒增歉仄而已。紳耆殆以俗情待我乎,不能使人見信,可愧極矣。午後,訊案一次。丫河紳耆王、楊二人來見,言繭事也。寄家書一。又複高九淶水一書。
十四日己卯晴陰夜雨
醜初,詣試場點名。以太守是日府試陽湖文童也。既畢事,複詣祭呂祖乃歸,天尚未曙。引寐至巳正乃起。午後,登舟出西門關,由普濟而南,至丫河,於顧延昌、王同和兩行一視。王氏兄弟一在台灣久,一則出使英、法等國八年乃歸。蓋隨劉芝田中丞而往者也。現在繭行俱雙灶,視舊法又變,而可省柴火,皆西人創,為之洵巧也。登市南橋頭望,滆湖鄉民鹹集,詢以疾苦,勉以農桑之計,聽者固欣欣然也。
十五日庚辰雨陰
未明大雨。既明乃息。時亦淅瀝數作。舟人返棹,仍循遊塘橋而至城西,再沿龍觜,經東直街下,出白家橋,至戚墅堰,有兩繭行在,仍傳章上舍鑒至舟一語。乃折而南,戌刻抵洛陽橋。有張瑞昌一行在左岸。圖董秦清楨、炮艇艙長嚴長友均來見。複登岸,為鄉民一諭以繭市之利害。始歸,夜即泊此舟中。作“橫山白龍神母看”語一則。又為《石船榜人傳》一首。讀《明史》四卷,抄《符江詩存》二十餘首,亦足樂也。
十六日辛巳大雨
犁旦解纜而南,初至戴溪橋,雨勢益劇,雷電交作。詢知蠶事益不可問,所損將及十之五矣。
既停楫,則季君旭初亦至來一談。以江陰何廉昉先生(栻)遺詩示我,並言邵子湘先生有遺集在昇西鄉,共十二卷,擬覓印也。既而繭行筦事之朱葆三大令(佩珍)來一談。圖董殷隆泰來見。既遍諭吾民,即借葆三小輪拖帶,南至天井橋,亦新設一行者。圖董吳大炤及行商沈樹玉均來見。甫返棹,而錢子明觀察飛棹來迎,招其入舟暢談至周橋乃別去。雨之勢益可傾盆,河水則驟增一尺,橋遂不可過矣。鄉董胡定國來一話,以甚雨遂泊焉。馬跡司巡檢陳君來,亦巡鄉而出者。是日雨既不已,蒸熱異常。聞蠶方作繭,聞雷遂僵縮不複吐絲,且易腐變。鄉民兩月之功,悉歸烏有。天公之不仁甚也。為之悵惜不置。體亦為不適,又聞子明言,在無錫聞湘鄉陳舫仙方伯薨於天津。蓋聞之葉君懷善者。悲哉!方伯一生戰績謀勇常以方之古人,不讓李英公衛而為讒者所毀,坎懍終身。雖功烈昭然,謗以隨之,以致年未三十遂陳臬山右,竟屢躓屢起,至去年始升江西藩司,仍羈身於山海關防次。以為朝端無知者,則又似倚重之;以為知之,則又阨之,使不得盡其用。今則齎誌以歿而曾、胡兩公熏陶而出之英傑,遂由此盡矣。方伯於餘相待雖優,未敢遂盡許為知己,而其公忠幹練、坦直之性行,則餘實深知之。同官中毀之者甚多,皆有挾而然也。而其才實未易得。世事方艱,天又奪之以去。惜哉惜哉!非感私恩,蓋實為天下慟已。
十七日壬午晴
前夕徹夜大雷雨。既明,猶一再作,為之悒悒。因命返棹,比至戴溪橋乃起,則雲影漸開,及至左裏沙,過南北陽湖,則紅日滿野,為之大快。午後,至橫林。張榮永昌行商周鶴年及圖董許孟英來見。旋亦登岸一視。是日各行皆開秤,繭之高者每擔價叁拾元,以次漸減。惟聞今歲蠶事減色僅五六分而已。得詩一首以誌吾民疾苦,並書以寄少穀。舟中再與葉令懷善相遇。高懸紅旗,大書“葉”字,以炮艇七相隨,意氣軒昂。自為炙手可熱之狀,睨之若無睹也。足誌以為笑而已。抵戚墅堰則暮色已合,添雇纖夫以行,乘月回城,已夜深矣。
十八日癸未晴
辰間。廣文章君杏初來,始知十四府試日,文童多不守分,致太守為之甚怒。章君麵受申斥者數四。而究其所以然,則有嫁名於李祖濂、李祖沆者。以其匄為轉圜。遂詣府一白之。歸,複訪知原委,複致書一言之,而太守未之諒也。聞有家人丁姓者,媒孽其旁,因宜致此。且仆輩複有誤於傳語者,計惟箝口之為得耳。李穀宜同年來一談,亦辨此事。複招祖濂來詰之,為言乃同試者嫉忌致然,尚何說哉。午後,訊案十數起。複鏡之、鬆存各一書。潘生昌煦歸省。
十九日甲申雨
前夕,雨又大作。傾盆數至,既明亦如故。且時加甚焉。橫山繭行薛小村來一見。雲其地有滋事者,則昨夜已飭提矣。是日乞假未出。以微不懌而吾母病喉痛也。
二十日乙酉陰
辰間,惲孟樂太史來訪,以晏起失迎,以書謝之,並論時局。蓋聞俄國詔議建孔孟祠宇,購經史子集於吾華,延華人士為其國人訓課語言文,期以十年,為文物之邦,又擬改用古裝,衣冠暫仿朝鮮之製雲雲。果爾,則其誌不在小也。孟樂則雲,此乃遠患,其可憂者則在合肥。鴻逆所謂在蕭牆之內者也。殆亦不為無見乎。午後,登舟出城,仍以繭市未了,擬用周曆巡察也。至戚墅堰,則夜色已合。李生祖濂來舟中暢談,其學問深得門徑,而此次府試,竟於正場見黜,蓋同試者妒之以蜚語相中,而太守竟為所惑。餘惟為之辨別,而不能奪媒孽者之在乎其側也。幸生固不以此試為輕重,未嚐一介介也。因與論詩文及時事,語皆中肯綮,談久乃去。鎮中舊董事章茂之上舍亦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