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來過一下子,我想念一輩子(1 / 3)

未曦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那個初春,乍暖還寒之際,太陽溫暖卻不明亮,整個季節都是朦朧的一片,好像故意讓回憶的人在將來再也記不得昨天。

又經曆了一輪聯考,幾家歡喜幾家愁,在麵對成功的時候,勝利者總是喜歡輕描淡寫,好像他成功就是必然的一樣,並不需要多大的努力;而在麵對失敗的時候,失敗者要麼是怨天尤人,要麼是苦苦自責,再不就是瞪著或仇恨或滿眼淚光的眼睛把頭埋到桌子裏奮筆疾書,為下次的考試養精蓄銳。如果說成年世界的規則之一就是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那麼高中生世界的規則就是要對心情負責。不管是考試考砸了,還是傷害了朋友,你傷心、難過,覺得天空都黯淡了,那也隻能承受。隻不過,有些人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向他人展示情緒上,而有些的人隻是默默地對自己說:這次是活該,下次一定不能這樣。

未曦早已看煩了這一張張假裝無所謂卻心裏早已驚濤駭浪的臉,所以最近她經常跑到紅姐那裏去,哪怕不做什麼,就是看看書,看看花,喝喝紅姐給泡的茶也是好的。可是未曦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因為他心頭壓著一件大事,那就是朵朵可能即將出國,他不想讓她走,他想讓她留下,可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什麼。有時候他會動搖,看著街邊微綻的小花,就會想到朵朵,或者出國留學跟父母團聚才是對朵朵更好呢?可是他愛朵朵,朵朵也愛他,難道不是嗎?這個少年,在百無聊賴之中,讓各種糾結的小獸放蕩在自己那顆敏感,脆弱,孤獨的心裏,難道這個世界唯一帶給自己最安全的溫愛就這樣要被帶走了嗎?不,不能這樣。他是心疼朵朵的。對,是心疼。這個世界有比喜歡比愛更高一級的感情,那就是心疼。未曦清晰地記得,那個從哥哥病房裏出來回學校的路上,他和朵朵一前一後地走著,未曦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女生,聽著她說她的家庭生活無比的煩亂,父母哪怕是隔著大洋依然會吵架,會威脅離婚,會打電話給朵朵讓她經常做一些奇怪的選擇。朵朵就像夾在兩堵高大潮濕的高牆之間的一朵小小的野菊花,那般孱弱,無力,卻還向著陽光,拚命地生長。未曦可以想見朵朵到了國外將是怎樣的生活,他想給朵朵溫暖,他不想讓朵朵總是自己躲在被子裏哭,他想永遠保護朵朵,隻需要她給他一個機會,哪怕一絲可能也好。

距離高考越來越近了,一係列的填表格、體檢也都接踵而至。這些表格甚至比考試卷子還讓這些高中生討厭,因為他們已經對試卷熟悉,而這些表格什麼也給他們帶不來,隻是徒增加了一些考試將近的緊張。

跑操是K中特有的活動,要求每個班伴著音樂跑成正方形的隊伍,王校長說這樣有利於讓學生釋放壓力,提升集體凝聚力。可是還是總有一些女生,為了逃避跑操,謊稱生病,三五成群地跑到小樹林裏躲清閑去了。這天下午,剛進行完跑操。雖說現在是初春,但是運動之後還是讓他們出了好多汗。未曦熱得不行,看大家都還沒開始自習,想趁亂溜出去吹吹風,不想剛摸到走廊轉彎處正好被王校長撞見。

“鬼鬼祟祟幹什麼呢?”王校長問。

“沒幹什麼。”未曦雙手插進上衣兜裏,一隻腳翹著,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王校長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其實他早就放棄了這麼多普通班的學生,要畢業了,也不想再找他們的麻煩,就隨口說了句:“學習得抓點緊呐,未曦。”

未曦“哦”了一聲,正要走,又被王校長叫住:“未曦,你幫我去高三各個班把大家的身份證收上來,教育部門要核對學籍信息。”

未曦本是極不情願幫這個老頭的,但是,他也確實不知道自己下午該幹些什麼,就答應了,順便可以去各個班逛逛,尤其是,可以見到朵朵。

未曦一個班,一個班地走著,看到那一個個附身的背影,竟覺得自己無比輕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手上拿著一摞的身份證,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朵朵的班級。未曦從門外探進頭來,看見朵朵坐在窗邊的位置,正在喝水。朵朵仰頭喝水的時候,也正好看見了門口的未曦,圓圓的眼睛瞬間眯成了玩玩的一條縫兒,她用這笑容跟未曦打招呼,可以不被任何人察覺,就像細心嗬護自己內心的小秘密,生怕被外人打擾。

未曦等著班長收身份證這一段時間,他倚在門邊,挺拔的脊背線條清晰可見。下午的陽光照在未曦瘦削俊朗的側臉上,顯得格外暖意融融。朵朵頓時覺得,未曦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代表著一縷晨光,照亮了她不為外人所知的悲傷角落。

班長把收來的身份證交給未曦,未曦轉過身走了,一個背影,擺了擺手,做了個V字的手勢。朵朵知道,這是未曦對自己做的手勢,有這一點,她就滿足了,至少她知道,自己在未曦的心裏跟別人是不一樣的,這大概是在愛情裏對彼此最大的褒獎,即使,他們從未說愛。

未曦在走廊裏走著,一張張地翻著這些身份證,突然看到了朵朵的身份證。他頭腦中一閃念,是不是把這正身份證扣下,朵朵就出不了國了?他心底反複地出現這個問題。一直到王校長把身份驗證完,讓未曦把身份證還回去,未曦都一直想著這個問題,想著想著都差點撞到了柱子上。就快到朵朵的班級了,未曦停下腳步,把朵朵的身份證放進校服兜裏。其實任何事都是,所有的糾結都最終不需要糾結,因為在心裏早有了答案,所有的糾結都是盡自己所能地折磨自己,讓自己更加確定自己的心罷了。

班長把身份證一個個地發給同學們,直到最後一個同學的身份證都發完了,朵朵也沒找到自己的身份證。

朵朵舉手說:“班長,我沒拿到我的身份證。”

“拿回來的身份證都發完了,等下下課我陪你去校長室看看吧,可能是剛才的同學把你的身份證落下了。”班長回答道,然後繼續上講台給大家寫下次考試的考試範圍去了。

朵朵在自己的座位上,十分疑惑:怎麼這麼巧,偏把我的身份證落下了,要真是這樣,看我晚上下晚自習怎麼收拾他。朵朵正這麼想著,就繼續低頭做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