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應紅想自己該走了,家裏還有一個孩子,她必須回去了。她站了起來,覺得自己就好像是踩在了一堆棉花上,眼前的一切都在飄搖著。她心裏清楚,她是喝得多了,她強忍著,她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她在向他們告別,她禮貌而得體地婉拒他們熱情挽留,他們把她送上了汽車,她用意誌勉強把車開走了,到了縣城的邊上,她停下了車,進了路邊一家小飯店,她急忙到了飯店的屋後,那裏對著一條河,天已經完全黑了,河麵看不清楚了,她彎下腰吐了起來。
她回到小飯店,一個中年婦女問她要吃什麼,她說,我就喝杯茶,坐一坐,行嗎?女人點點頭,不一會兒,女人端來了一杯濃茶,她遞給應紅,說,你喝吧,我加了好多白糖,你喝了就會好過一些了。應紅心裏暖了,她急忙謝了。
應紅知道自己必須在這裏坐上一段時間了,她心裏惦記著金花,她用手機給家裏打了電話,沒有人接,她想也許金花已經睡了。天已經漆黑了,縣城在前方,在這裏看不到,這裏往前看往後看都是一片漆黑,應紅坐到了路邊小店的門口,路的那一邊是一座大山,高得看不到頂,女人在安靜地忙碌著,沒有客人,也沒有女人之外的人,應紅在靜靜地喝著茶,茶很釅,釅得苦了,又有了很濃的甜味,一起進入了應紅的肚子裏。
有一下,女人來問應紅,你就住這裏吧。
應紅搖搖頭,說,不,我必須回去。我家裏有一個孩子。
女人聽了就點點頭。
女人離開她又去忙碌了,應紅繼續喝茶,她並不是口渴,她是在強迫自己多喝水,喝了水就排泄,她想讓自己身上的酒精少一些。她很長時間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大山,確切地說是一麵山的牆壁,來往的車輛越來越少了。應紅使勁喝了三杯茶,她感覺自己好一些了,她向女人告辭,她問要收多少錢,女人說不要錢。應紅過意不去,女人說,你到這裏來就是緣分。應紅感動了,一個勁地謝了,她上了車,女人又追了出來,她的手裏拿了兩個水淋淋的西紅柿,她遞給應紅,說,路上你會口渴的,洗幹淨了。應紅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女人揮著手讓她上路。
走了一段,應紅真的口渴了,西紅柿派上了用途。應紅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她獲得了力量,她一個人奔跑在深夜裏,她沒有害怕。她心裏盡管是惦記著金花的,可是她又想金花畢竟大了。
進了家門,應紅顧不上換靴子急急忙忙地推開金花的屋門,燈亮著,應紅一看,嚇了一跳,她看到金花的床上擠了一堆人,她定睛一看,除了金花還有一個女孩和兩個男孩,四個人像是玩累了,就這麼橫一個豎一個地躺著,應紅脫口叫道,金花!一下子所有的孩子都醒了,他們一個個揉著眼睛,坐了起來。應紅看了看那三個孩子,說,這麼晚了你們還不回家,家裏大人不著急嗎?那三個孩子彎腰各自找靴下了床,金花一個人坐在床上。三個孩子出了金花的屋,應紅低聲說,你怎麼能這樣?金花說,誰叫你不在家,我害怕!應紅也顧不上說她了,她追了出來,說,我送你們回家。
應紅開了車把三個孩子一一送回了家,她回來時金花已經睡著了,應紅看著熟睡了的金花,金花的個頭已經長過了應紅,她的身上已經熱騰騰地顯示著女性的特征,但她的臉上還帶著少女稚氣。應紅是有了擔憂,也是有了無奈,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拉滅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