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3)

應紅的目光茫然地看了窗外,她沒有看雨,也沒有看樹,還沒有看天,她不知道在看什麼,她像是空了,空得隻剩了衣服。

接近七點的時候,雨突然停了,像一個急刹車,緊接著水汪汪的湛藍就像電影裏的切換鏡頭一樣,立即鋪排了整個天空。這時的太陽已經掛在了天邊,卻是放射著萬丈光芒的。

地上還是濕漉漉的,應紅就慷慨地決定,打出租去。金花高興著,走路都在蹦跳著,應紅的心像是得到了一點補償,心情也好了起來。這樣的好心情是需要錢的支持的,應紅心裏清楚。

肯德基落戶這座城市不久,生意卻是奇特地好,盡管是下了雨,盡管是過了吃飯的時間,應紅和金花到達的時候,城市的夜也剛剛來臨,霓虹燈亮了起來。肯德基店裏麵還是擠滿了人,應紅手裏領著金花,眼睛在四處搜尋著,突然,應紅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順了聲音看過去,在靠近窗戶邊的一個地方,有一個人男人站了起來,他擋住了半扇窗戶,他背了外麵的光,臉黑著,隻有那些頭發在光的照射下,像一片齊嶄嶄的青草一樣,他向她招手。應紅就領了金花朝那裏走去。

原來應紅是遇到同學了,大學的。應紅一時叫不上他的名字,可她知道這的確是他們班的,並且是一個小班的。那個男生也沒有告訴應紅自己的名字,隻是以為應紅也一樣是記住他的。他讓了應紅和金花坐下,他看了金花一開口就說,嘿,她長得真像竇誌強。應紅笑笑,也沒有再多說,她指著他的四周,說,怎麼,就你自己?那個男生點點頭,說,快樂的單身漢。應紅自從畢業以後,除了和王美琴有來往以外,沒有和班裏的任何人有聯係,她不知道別人知不知道她的情況,但是她是不知道別人的情況的。接著,那個男生又問,老竇呢?他沒來嗎?應紅驚了,她突然問他,…你在什麼單位?男生笑了,說,單位?我哪有什麼單位?我就是來辦單位的,創業。最後一句他用的是英語,接著,他像是不再逗應紅了,說,我剛回來。應紅“哦”了一聲,說,你出去了?應紅心裏釋然了,難怪他什麼都不知道,像是從外星來的一樣。應紅沒有再接話了,就起身去點單。那個男生把她摁住,拉了金花的手,說,走,我們倆去。金花高興地站了起來,應紅急忙悄悄用手扯了同學一下,在他耳朵邊說,讓他不要問金花她爸爸的事。同學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領了金花走了。

買回了食物,吃飯的時候那個男生隻是和金花說著話,不時地逗她,和她說美國,說美國人笨得用嘴去啃石榴皮。金花開心笑了幾次,應紅也不好製止,但也不是十分拘謹的。應紅隻是還沒有想起他的名字。金花吃了一個漢堡就夠了,她極其老練的,自己到遊樂區去了,盡管人長高了,但到底還是孩子。留下了應紅和同學,倒是那個男生一下子不說話了,他一下子沒有了剛才的那份活潑。應紅也不吭氣,隻是慢慢地吃著薯條,有時把目光投到窗外的夜色中去。

後來,那個男生說,怎麼了?你和老竇分手了。

終於說到了這個話題,應紅看了他,隻是想平淡地說幾句了事,可是她還沒有開口,突然一下子覺得喉頭發緊,眼眶一下子滿了,鼻子酸極了。那個男生像是被嚇著了,一聲不吭地看了應紅。眼淚終於還是從應紅的眼眶裏滾落了下來,那個男生及時地給應紅遞了一張餐巾紙。那個男生突然說,還記得我們三個一起在“老莫”吃飯嗎?我當電燈泡,那時你們還是地下活動,老竇拉了我打掩護。應紅的眼淚像決堤的水庫一樣,洶湧而出,把同學給她的餐巾紙洇得透濕,又換了第二張。應紅的哭泣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隻是淚水滂沱,看得人心如刀絞。

後來,應紅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的目光對了那些彩色的夜,她向同學講述了一切。她在講述的過程中,突然一下子想起了他的名字,馬哥。她還想起了這是他的外號,倒不是他姓馬,是因為他足球踢得好,前鋒,有了馬拉多納的靈氣。應紅還想起,在竇誌強不多的朋友中,他就是一個。

一切都好像是被一個大幕擋住了,一切都在這個奇特的夜晚顯現出來了。在斑斕閃爍的夜色後麵,竇誌強正向應紅走來,那些扯斷腸子的怨,被竇誌強的那一雙眼睛流出的目光稀釋了,那樣的目光是柔和的、潮濕的,像是金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