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
五年前,我在縣《桐花》報上發表了兩首小詩,你說你看後很受感動,便給我來了一封長長的信。我當時正在遙遠的水方服役,能收到故裏讀者的信,心中自有一番激動。你來信問我何時省親,並說很想見我一麵。我真不知道我的小詩何以能如此深深打動你。因為你在念高二,我很猶豫是否見你,但最終還是答應了你的懇求。
三月的一個霪雨霏霏的中午,我們並肩走在你所在的校園內那片幽深的竹林。此時,你身穿粗質土花布,著一雙陳舊的運動鞋。大概是第一次和異性在一起,我們彼此都很尷尬。我們靜靜地走著,一任雨絲沁入心田。
“我們還會見麵嗎?”你突然停住腳步,話語是那麼羞怯。
“該回校了,真對不起。”你說。
當你抬起頭羞赧地看著我,我發現你睫毛上的小水珠連同那雙美麗善意的眼睛一如夏夜深空中的星星。分明,你潮濕的眸子裏隱匿著幾許不易被人察覺的愁慮嗬!我怕你耽誤學習,便說:“你走吧,不要胡思亂想,我們還會見麵的”。
你走了,在濕漉漉的陽春三月的小雨中,遠遠地還在向我回望,像是有許多話沒說完。
回到部隊,案頭堆了一遝子信,其中有你一封,我迅疾拆開,看著看著,隻覺得一股淡淡的憂傷襲遍全身。你為何那樣悲觀?你為何那樣自餒?我當即給你回信,並將我陸續發表的作品夾在信中,對你偏激的言辭與觀點予以糾正,還為你買了一套高考複習叢書,鼓勵你好好念書,之後每隔半月,總會如期收到你的來信。
高考完了,你說你升學隻差幾分;你說你家境貧困,讀書人多,不想再給家中增重負擔,想隻身到遠方去流浪。我真不敢想像你流浪時的模樣,因怕錯過開學時間,我即刻給你回信,並一再囑咐,不要灰心,要重整旗鼓,繼續學業。自這封信發出,一挨半年沒有你的消息。
門前月季開了一茬又一茬,你的信也遲遲到了我的手中。我急忙打開,天哪,這期間竟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你告訴我你上學的學費全是借的;你告訴我你父親去世了,母親躺在病榻上;你告訴我你哥哥升學未第去了新疆;你告訴我你如期給我回了信都把它一一地藏在心裏;你告訴我你好愛我好愛我是真誠的愛痛苦的愛,你說我們是否還會見麵;你說如果這次升學失敗你恐怕要走了且永遠地永遠地……
我木訥地站著,竟不知所措,良久,才覺得兩眼在模糊,戶外的陽光在黯淡。
物換星移,報春花開了一年。又一年。
我們再也沒有通信。我們沒有再見麵。
而今,我在遙遠的北方服役。時常,對著歸雁的行程,我雙手合十,為你祈禱,為你祝福。
你在哪裏?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