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徐澤生在石場給洪圖傳達了曹健華交代的任務以後,當晚在鄭倫處休息,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兩天後,在山東縱隊政治部再次會見了張弘(王維平),把回石場的情況給他講了,張弘說:“這麼大的事情,一人決定不好,你等等,我給江主任彙報後再說。”第二天晚上,仍在張弘住的院子裏,圍一小桌坐下,江華問111師情況,徐澤生說:“現在大修碉堡,反共,上麵咋咋呼呼,下麵不咋的,糧食很緊張。”江華又問:“在那裏能不能繼續工作?”徐說:“像過去那樣工作不行了,人都分散了,最集中的師政治部,包括我,有三個人。”江華說:“繼續待下去行不行?”徐說:“問題不大。”江華說:“好吧,你再回去,告訴他們不要撤,不能工作,個別交朋友。”徐講了他告長假出來的經過,上次回去,慌慌張張,有無人見著?不清楚,再回去,不安全。講之再三,最後這麼說,如物色到人,你就不去;物色不到,再去一次。等了一周,徐澤生去了曹健華處,與曹談了,他沒講什麼,說:“留下工作吧!”沒過幾天,曹健華又派曹成鎰,即大騾子回來,仍是原來口徑。
徐澤生走了之後,洪圖是很想走的,上次請長假未成,壞在張蘇平手裏,這次組織上派人來,要求撤,並講“不撤,組織上不承認你們。”放了硬話了,仍不聽招呼好不好?張蘇平耐心地給洪圖解釋,說:“這時候走,不合適,很不合適,撤走很容易的,但要考慮後果,一跑就把常師長連累了,正好給陶景奎、孫煥彩抓把柄,攻擊常恩多用人不當,更重要是政治影響不好,隻要堅持,就能團結一批有進步思想的人,一跑,這些人跟著跑,或者消沉下去,局麵更難收拾了。”張蘇平還講:師工委早有決定,由他負責常恩多的工作,他應負責到底,常師長有一口氣在,他都不能動搖,雖有監視,但仍能見常師長,他多次打聽我們與外麵有無聯係?我們黨有什麼新精神?他對我們黨寄托希望,無論如何不能給他精神更大的打擊。
這天,洪圖正在屋裏讀書,他住的單門獨院,比較僻靜,忽然一個身材魁梧的人踏進門來,頭戴葦笠,身披蓑衣,仔細一看,是曹成鎰,大騾子,洪圖笑問:“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嚇了我一跳。”曹成鎰講,他奉曹健華之命,來找你和張蘇平。共兩條:一條,能否和萬毅聯係?能否設法營救?另一條,通知你們撤退,如不撤,開除你們的黨籍。曹成鎰是中共黨員,不同於徐澤生,徐是非黨人士,說話的分量完全不同。
洪圖先讓曹成鎰在他屋裏休息,少出去,免得暴露。他趕快找到張蘇平講了上述情況,張蘇平說:“萬毅現扣在於總部特務團,特務團三營營長侯宜祿愛好運動,和師特務連愛踢足球的張排長很談得來,他妹妹侯月英正在莒日聯中讀書,是你的學生,你不知道嗎?我們可通過他的關係與萬毅聯係,但營救萬毅,我們卻沒有力量。至於撤退之事,我再想想,這事關係重大。”他又說:662團孫團長給我說:“師裏鬥爭激烈,可能要出事。”這時候撤退,將錯過時機。而且這事不僅僅我們兩個人,要統一考慮。洪圖強調“開除黨籍”的嚴重性,要張蘇平慎重對待。張蘇平最後說:“要走,就得多帶些人走,你先做做孟白、小徐的工作,看看能不能帶走?”
由於曹成鎰在屋內,洪圖不好約會孟白在家裏談話,仍是老習慣,在東門外沙河邊一溜雜樹林裏散步,孟白說:“我們好久沒在這裏散步了,今天怎麼來興趣到這裏散步?”洪圖笑笑說:“也不知忙什麼,把這一重要功課耽誤了。”接著就單刀直入地提出:“徐澤生告長假回家,沒去沂水考政治學院,去了抗日根據地,見了王維平、曹健華,他們都在八路軍裏,講了當前形勢,不像我們想象的,不知打多久?現在好了,延安有正確估計:今年打敗希特勒,明年打敗日本。抗日根據地裏群眾安居樂業,開展反惡霸、減租減息,農民負擔減輕,打鬼子熱情可高了,不像我們這裏天天催給養,搶給養,弄得天昏地暗,民怨沸騰!”孟白捋捋額前頭發,聽得十分入神。洪圖繼續說:“曹健華捎信給我,勸我離開這裏,去他那裏工作。”孟白著急地問:“你有沒有動心?想不想去?”洪圖說:“我當然想去,我那次請長假,就想走了,結果沒走成。這次我想走,想問問你,願不願一起走?”孟白笑了,故意問:“這次怎麼不偷著跑了?想起我來了?”洪圖裝憨,說:“那次沒告訴你,受你好大埋怨,我也很後悔。”孟白高興地說:“這就對了,像個男朋友樣子。我願意走,更願意和你一起走,誰叫你是我的男朋友?雖然你嬉皮笑臉,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還不清楚。”她的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住洪圖,像要把他看透似的,接著說:“當年我從家中出逃參軍,就是想去華北找我上延安的哥哥,我向往進步、光明,非止一日,我和周丕炎分手,有很多原因,其中一條,就是他要去重慶大後方,我反對去那裏,我要去延安,去抗日根據地,你講的,正適合我的心意,我願意和你一起奔向光明的未來!”本來,她和周丕炎的關係,以及洪圖與許雪華的關係,雙方心中有數,是敏感地區,從不提及,這次,孟白主動觸及敏感地區,具備相當大的勇氣,洪圖大為驚歎。在他們走出小樹林時,洪圖發覺,她已熱情地牽著他的手走了一截路,感覺她握手的溫度正在上升,他想鬆開手,她反而握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