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車廂,再沒有孩子的聒噪,隻剩下平靜的呼吸聲,變得安靜無比。
胥夜看著胥流光安睡的側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小小的嘴巴微微張開,簡直跟某人一模一樣……流光像憫月,這一點,他早就意識到。
所以,有時候看著他,會莫名其妙地發火;也會莫名其妙的心疼。
約莫過了一個鍾頭,夜幕悄然降臨。
車已經掉了好幾個頭,小六的聲音自車外響起:“皇上,咱們應是迷路了。這條路我走了好幾次都覺得不對勁,前麵好像被施了法障,咱們進不去。”
“小六,你在這裏看著流光。我去看一看。”
無心法障,是憫月最近學會的一種九階法術。這種一勞永逸的法術頗得她的心意,隻要布置好結界,任何信息都能及時反饋。
一感覺到外麵傳來異動,白玥便能感知到結界外的情況。
原來是胥夜父子又去而複返了。
天這麼涼,孩子凍著了怎麼辦?憫月皺著眉走上了前。
雪白的裙裾迎風而立,及腰的黑發隨風飄揚,淡淡的月光傾瀉而下。
胥夜看著這月光下的女人,好像看見了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人,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小月?”
女子的麵上圍著輕紗,沒有任何反應,聲音淡漠而疏離,仿佛自遠古飄來:“你是大頜王朝的皇帝?”
胥夜走上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是。”
“若是想再續前緣,不妨飲那斷腸水,或許在黃泉路上,姑姑還會惦念你。”憫月腦筋一轉,麵色不改地瞎扯。
微醺的夏風中,她冷冷地站著。她原本就是瞎子,因而在這樣無光夜色中反而覺得舒服。
“姑娘此話怎講?”
“姑姑乃是上古靈狐,因為閣下而遭天譴,神魂俱滅。閣下難道沒有一絲悔意?”
胥夜心中苦澀,“我知道皆是因為我,我對她保護的不夠好。隻求你讓我再見她一麵。”
“死者已矣,閣下何不珍惜身邊人?繁華世界,弱水三千,並非非她不可。”
“姑娘。”胥夜伸手,白影綽約,已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月華四起,皎潔如銀。憫月怔怔地坐在床前,想起這五年來的一切。
葉明染每天一碗心頭血吊著她的命,上至碧落、下至黃泉,帶著她四處求醫。
他不再是那個專愛搗蛋的天帝外玄孫,而是一個真心實意對他好的男人。或許,他從來沒有給過她承諾,但是他是唯一一個能夠一邊替她擋刀,一邊將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通通推在她麵前的人。
原本,她以為他隻是一時的同情自己;到後來,她發現他根本是拚了命的為自己。
這份深情,豈可辜負?
而玄燁,不過是三千繁華中的一夢,胸口微微疼的朱砂痣而已。
作為散仙,她能夠輕易地看到他的生命盡頭,看到他世世代代的輪回。上神轉世的人與千年修為的半吊子散仙,怎麼可能有結果……
隻是可憐了流光。
百年之後,都會沉寂為一抔黃土。終究是誰太過當真?又終究是誰辜負了誰?
又有什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