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不但沒能給她任何啟發,反倒讓她愈加迷惑:因為不論在那些女性口中,還是在她自己眼中,世界上沒有兩個相同的男人。
原來,所謂“男人”,隻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詞語。
既然“男人”虛幻,那麼女人、人、我,乃至天地萬物又何嚐不是泡影?
刹那間,孫搖搖萬念俱灰,茫然不知何往,她就像一縷遊魂般飄蕩在空落的世間。
不知道遊蕩了多久,她來到十字坡,看到了大樹下的那個人。
那個人看到她,咧嘴一笑,就像有史以來第一朵花的綻放;
她也向他木然一笑,就像天地最後一場冬天的一片枯葉。
5.那一年
人生的劫
渡不過去,叫苦難
渡過去,叫玩笑
第一次臨終時,孫搖搖心靈的小窗終於完全打開了,窗外掛著四月午後胖嘟嘟的太陽。
她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男人不是用來研究的,而是用來品嚐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會如此幸運,可能是當時老天爺打麻將摸了把好牌,才讓她僥幸遇見了天使之舅。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他們初逢的情景:
當時她不但心如死灰,而且,中午一賭氣連吃了68個肉包子,因為坡下那家包子店竟然掛著“30個不過坡”的招牌。
她是一路打著嗝上山的,剛到坡頂,就看見的大樹下的天使之舅,他不但全身一絲不掛,那神情也同樣的一絲不掛。
這種肉體和精神同時的一絲不掛,隻會在動物以及1周歲以內的人類那裏才能見得到。
但孫搖搖當時並沒有太在意,因為這樣的人不是天使,就是白癡。
像十字坡這種連冷僻都冷僻得如此庸俗的地方,是絕不可能出現天使的,所以,孫搖搖認定那個人是個白癡。
可就在這時,那個白癡向她一笑。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也無法形容這樣的笑容,反正,一棵百年枯樹意外萌發的一顆嫩芽是怎麼笑的,那個白癡就是怎麼笑的。
當時跳入孫搖搖腦海中的第一個詞是:天使之舅。
因為那種純淨隻有天使才能擁有,而那種溫煦則隻有天使的舅舅才能散發得出來。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還有什麼力量能夠讓孫搖搖扭頭走開,那隻能是天使的父親,但據說天使們沒有父親。
可是,接連問了那個人321個問題之後,孫搖搖又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因為那個人除了笑之外,還是笑。
孫搖搖很慶幸自己當時還抱有1/9絲的希望,沒有立即離開。
她教天使之舅學說話,當天下午,他已經能和她自如交流了;
她教天使之舅蓋房子,第二天夜裏,他們就睡在了新家的新床上;
她教天使之舅男女之事,半個月後,他們的小母豬開始懷孕、小母雞開始下蛋;
最讓她驚奇的是,天使之舅有兩粒種子,他把它們種到後園,眨眼間,種子就發芽長苗,一根是蔥,一棵是蒜。
微風過處,蔥葉蒜苗輕輕一搖,便有縷縷蔥香蒜意在山間飄送,幾十裏外,聞者垂涎。
更奇的是,那蔥葉蒜苗剪之立生、源源不絕。
遠近之人聞香而來的不計其數,孫搖搖大喜,本想以此為本,做成大生意,可是,隻要有人來討,天師之舅總是笑嗬嗬地白送給別人。
孫搖搖大是惱火,但轉念一想,隨即自責道:“孫搖搖,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庸俗的女人了?”
於是他們夫婦兩個默契合作,一剪一送,真正是夫唱婦隨、琴瑟和諧,贏得了無數人的讚揚和稱誦,人們送的錦旗多得隻好當地毯來鋪。
來十字坡定居的人也越來越多,最後竟成為一個人煙輻輳的市鎮。
然而好景不長,上天隻給了孫搖搖1年的幸福時光。
老天爺打麻將摸了把臭牌,一生氣,朝下麵淬了一口,唾沫化成一場大雨,孫搖搖被其中一滴雨擊中了要害。
6.雙生女
如果沒有生離死別
又何來地久天長?
其實,哪怕隻有1天的幸福時光,隻要有過,孫搖搖也會心滿意足地瞑目,更何況,這樣的時光她過樂足足有1年?。
她隻是放心不下天使之舅,他守在她的病榻前,還是像初逢時那樣笑著。
她無法想象自己離開後,他會怎樣。
“你知道嗎?我要走了。”
“哦。”他笑著應道。
“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也去。”
“你不能去,隻有我一個人去。”
“那我就等你。”
“我要去很久很久。”
“我等你。”
“我可能回不來了。”
“我等你。”
“我真的回不來了。”
“我等你。”
“你等不到。”
“我還是等你。”
他仍然笑著,孫搖搖知道他真的會一直這樣笑著等自己回來。
就像有史以來第一朵花等著在第一場春風裏綻放,哪怕這場春風一百萬年後都不會吹來。
刹那間,她的心溢滿了天長地久的幸福,同時,也被海枯石爛的辛酸刺穿。
“老天爺,你就不能多給我點時間?至少也應該讓我給我的丈夫留個兒女!行不行?行不行嗬?”孫搖搖拚盡最後一絲氣力仰天大叫。
與此同時,正好有一個極度老實、每事必問的人正蹲下來,抬頭征求老天爺的同意:“老天爺,我開始解了,可能是個大手,行不行嗬?”
老天爺正忙著摸牌,隨口應道:“行行行!”
結果,孫搖搖僥幸逃過了第一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