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泉寺,
藏經閣。
天邊漸曉,朝霞暈天。
玉瑾公小心翼翼地拆開了迦樓羅左手手臂上的紗布,他動作輕緩,眼帶疼惜,待拆掉最後一層瞧見她的手腕血肉開始結疤後才微微放心。他抬頭望了一眼她深水的雙眼,柔聲問道:“可是有知覺了?”
迦樓羅輕微用力,轉動了幾下手掌,點頭道:“倒是能使些力了……”
“那便甚好。”
“……”
兩人一時無話,玉瑾公見氣氛尷尬,於是起身走到桌前,忽又憶起什麼似的,提醒道:“這幾日,你切勿在寺內隨意走動,免得空鏡和尚又打些鬼主意。我要出去幾日,不在你身邊,你可要萬事小心。”
“你是否前去陵陽府?”迦樓羅勿地問道。
玉瑾公一愣,那張隱藏在黑色麵具下的臉稍顯得不自然,“你何時又對我的行蹤感興趣了?”
迦樓羅閉眼,腦海中又浮現出五年前的一幕幕,不禁黯然道:“雖然我不知你有何計策去對付天一派的人,但我希望你平安無事……”
“薇兒…謝謝你。”玉瑾公見她說出真心話,一時感慨無限,“謝謝你現今還如此關心我,可我酒仙寨的仇不得不報,如若可以……”說到這,他又像下了很大決定似得,莫名問道,“如若我玉瑾公還有命活著,你可願意和我一起走?”
聽了這話,迦樓羅一時無言,她淚盈於睫,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千言萬語也似梗咽在喉。那張麵具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或真心或假意,亦或是對她隻是愧疚與惋惜……她猜不透,於是喟然道:“五年了,我等了五年……”
“薇兒…”
迦樓搖了搖頭,早已淚流滿麵,“如今你我都是朝不保夕之人,又何須說這些海誓山盟的話語自欺欺人。既然報仇才能讓你放下,我又有何理由攔你……你還記得五年前我對你說的話嗎?”
“嗯,記得,我一直記得。”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若來世還能再相見,願你已脫離苦海。”
“若來世還能再相見,願我已脫離苦海。”
……
往事隨風動,獨留多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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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樓羅現今雖能在寺內走動,但空鏡仍暗中派人監視,她知現在還不到時機逃脫,索性關上大門,整日屈身於藏經閣內翻閱典籍,試圖找出另一半殘卷,壞了空鏡修煉金身舍利之事。可如今早已過了好幾日,不說這閣內藏經豐富翻找起來極為困難,還要躲過敵人的監視更是難上加難。
迦樓羅剛翻閱了幾本經書便隨手一扔,頗為氣急敗壞,她咬牙切齒,嗔道:“好個狡猾的老狐狸,上次知我在藏經閣找出了邪教殘卷,這次竟然把閣內佛典的大半換成了無字天書!這樣下去,我勢必成為砧板肉,任由那和尚擺弄…”迦樓羅越想越氣,一時竟無計可施,隻得坐在一旁小憩。她環視著四周,眼神突然瞥見了牆角的一副字畫,那畫隻是用朱墨簡單勾勒了幾筆便描繪出一座黑洞大山,仔細端詳,黑漆漆的卻讓人生怖,而畫的左邊提了四個大字‘佛光盡現’,與那墨畫極為不搭調。迦樓羅一時生疑,漫步向前,準備取下觀看,可奈何怎麼使力,那字畫也紋絲不動,她心一急,稍微用力,那字畫便被她從牆上撕毀下來,露出了牆後的隱秘的機關。她一愣,隨即暗自竊喜,手一抬,朝那機關扭動幾下,頓時中門大開,一條秘道盡現眼前,迦樓羅又四處張望了一會,便拾起了桌前的蠟燭點燃,向牆內深處走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迦樓羅隻覺在這秘道四處打轉,逃離不出。而現今蠟燭已燃燒了大半,加上這秘道密不透光,再不找到出口,連呼吸也會有困難。她左思右想一陣,又憶起曲府密室的排兵分布……一般來說,修建密室都是按照陰陽八卦圖做基墊,五行之數為輔助,隻要結合陰陽五行,大部分密室都可被破解。於是她努力回想《奇兵寶鑒》所記載的內容,小心翼翼地靠牆行進。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她便來到一間密室入口。迦樓羅不禁大喜,但那石門無半點縫隙,讓人無法探清裏麵虛實。她弓著腰,舉著燭台,仔細端詳著石門,那石門觸手處卻是一陣寒涼,迦樓羅的指尖剛剛一碰,隻聽見‘轟隆’一聲,中門大開,驚得她連連後退。
“咳咳……”迦樓羅被門上的灰塵嗆得直捂嘴,她半眯著眼,又用手護著懷中燭台,不讓最後一絲光線也熄滅,待她看清門內情形,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那密室不過三丈開外,四四方方,隻在一側牆角開了一扇小窗透光進來。而室內正中央,四條鐵鏈從四角向內包圍,赫然鎖住了一位白發老者。那老者衣衫襤褸,麵如死灰,他低著頭,身體上的血痕清晰可見,而他的四肢被牢牢鎖住動彈不得,連掙紮一步都極為困難,要不是他那沉重的喘氣聲,迦樓羅還以為他早已死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