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玄曰:先生所言諸礬,製伏水銀不得,亦不與水銀相同。又見綠礬共青鹽相和,製得水銀,成粉成霜,是何理也。
先生曰:水銀者,金之魂魄。綠礬者,乃是鐵之津華。體五金即二氣同根,議鉛汞則鐵銅疏遠。是以暫製水銀成粉,卻再燒之,複其本源,終無成遂,恰同不製。
光玄曰:礬既如此,青鹽因何與礬,同入水銀為用也。
先生曰:鹽於水銀,無以相類。隻是礬製水銀之時,鹽助其色,別無其功。亦如飛燒毗黃,上覆其鹽,即得色白,若非鹽覆,其色不白,此之一例也。斯為小事,非關大丹但究窮,永除疑慮矣。
光玄曰:先生所言鉛汞五行,是大丹之根本。諸礬石藥,並不相幹。深悟至真,盡其大理。又見世人多有廣積童便,再淋再灑,或煮或煎,繙取其霜,澄瀘其滓,言是五行之本,至藥之根。或將服食,或轉製砂汞,是何理也。
先生曰:此是迷人所為之謬事也。其童便是人所食之物而成,更有何物。若有長生保固之道,人之日食,便合延年,更又何勞煎取查滓。修鏈之士妄以此物為之,欲其延年,惑矣。故迷徒不知至理,縱然煎得,隻成粉霜也。大共鹽花一般,爭可變通,得成至藥。細窮至理,勿信凡流。三島不遙,九天非遠。
光玄日:又見世人多采桑柴灰煎鏈,言是至藥根本,同製朱砂水銀曾青。詁問所由,卻言不見《陰真君歌》雲:龍居震位當六八,乃四十八,是桑字也。引歌日:采乎蠶食之前,鏈於火化之後。又樊曹元緒之龜,降聖人之質,此是大藥之根,更非別藥。此理如何,再請先生一說之也。
先生曰:大丹之本,前章具明,更無虛謬。桑柴灰者,亦是迷人之所作,愚人之所傳,遞互相承,一無實矣。且《陰真君歌》日:龍居震位當六八,虎數元生在一宮。四十八者,此是大藥分之數,亦如是方位之名,非桑字也。凡流不達其理,妄認虛無,似鹿逐於陽光,猿探水月,終何所得,虛用心神。大藥之者,純是五行,更無別類。礬石相雜,猶尚不成。桑紫之徒,可知遠矣。故《參同契》雲:孤兔不乳馬,燕雀不生鳳。此之謂也。
光玄曰:又見世人多取鼇突中煙,雲是木之至精,配在青龍之位,便引《元陽子歌》日:要識丹砂是木精,移來西位與金並。迷人何處尋龍虎,恍惚之問是杳冥。言是此也。複覓鄘州井鹽,或以太陰玄精,配為白虎之象,引歌曰:鹿邑相附力三口,四十相乘複相守。中田可養十一人,橫目在下視左右。言是真龍真虎之道。大丹之心,此理如何,望垂指示。
先生曰:至真妙道匪遙,時人不見。大謬之辭易識,愚者長迷。故愚知相互,玉石不等,良可悲爾,可足憫哉。夫至藥者,是滑利之物,變化之身,上通仙籍,下延人壽。得之者五行自曉,迷之者萬象長懸。金丹一成,貧病永失。且煙臨玄精之類者,是世間之死物,與瓦礫之無殊。燒之則血脈不生,鏈之財精神轉竭,將何變化,得成大丹。理在目前,時人不見。故《元陽子歌》日:真龍真虎是真親。所言木精西位,顯陰陽互養之靈,豈言煙曠之徒也。元陽子素是達人,且非昧士,豈得將達人之語,迷頑鈍之心,虛妄亦然,錯亂甚矣。夫龍虎者,是還丹之體,鉛汞之心,神仙悉明,經書不謬。故《金丹銘》雲:丹砂真位元非赤,四季排來在南宅,位屬南方丙丁火。故說其形赤,抽取砂中水銀,屬束方甲乙木,其形乃青龍之象。黑鉛本性元非黑,懷玉內抱含五德,配屬北方壬癸水。其形黑,抽取鉛中精氣,配屬西方庚辛金,其形白,乃白虎之象也。又歌曰:五行不順行,龍從火裹生。五行顛倒術,虎從水裹出。又金丹職賦雲:火束旋而為龍,水西轉而成虎。又《李柄蟾歌》曰:太陰在南宅,太陽向北居,火之木日汞,水之金日鉛。製在中宮器,以類助相成。陰來去發陽,龍虎為證驗。神丹龍虎有靈,豈以煙曠之徒,玄精之類,比之得同至藥也。再三思究,萬無一差,勿信愚人,有惑真的。
光玄曰:先生所說還丹之道,已盡幽玄。竊聞昔淮南王更鏈秋石,而成至藥,服食升天,未知秋石是何物也。又見丹經多說聖無知之號,世人雲是青鹽,不知是否,伏願先生勿悟玄理也。
先生曰:淮南王劉安所鏈秋石之事,是大丹,更無別藥。還如一物,乃有數名。聖人臨時,亦複如是。綠金虎者,是丹之本色凝白,位屬西方,主秋,故得其號,亦複黃芽、河車一類也。聖無知者,亦是丹之心體,鉛汞之深門,當五行製伏之時,自生肌骨,及萬象包羅之日,血脈皆蒙。仙人尋真不知,聖人思之不測,故號聖無知也。更非別途。豈是青盥,迷人錯誤之矣。
光玄曰:先生所雲:藥及五行成體,萬象全身,鉛汞相因,虎龍含孕,餌之則堅牢五藏,潤澤皮膚,用之則製汞成金,回貧濟物,是何理路,名曰大還神丹。複是何神仙,初始知此妙道。
先生曰:金者水之子,汞者金之魄。與五行相生,是一根,曆萬載而不能合體。有陵陽子者,本是太初真哲,上古高人。知此根源,秘為妙道。故將南對北,用西對束,配此四方,不違中道。一年運火,十月開爐,七返無虧,九還周足。及龍飛魂返,虎伏魄歸,故號曰紫金之妙訣,七返之神丹,此之謂也。古歌曰;九還七返三五一,龍虎相交入神室。灰池炎爍天地精,金液還丹功乃畢。
光玄曰:先生開辟天路,大朗玄門,陳不死之方,示長生之衛。盡知真偽,備見是非。今者更有少疑,又須啟問。切見世上之人,多求草藥,將結水銀,指嶺南不是遠途,言塞北隻同戶外。遍求蘖卉,散采芳枝,赤芹萵苣之徒盈諸兜籠,章柳瓦鬆之類盡滿筐箱,或檮末油煎水煮多時,或用地膽杵自然之汁,采田公草則洗了除根,人莧與馬莧相兼,龍膽共兔絲共使,未成砂子,早望黃金,如此之流,如麻似蟻,至使資財散蕩,役心力以荒狂,究竟無成,卻怨天而恨地,未知此事,到底如何。願先生細賜開悟,兔懷迷昧,枉費心神。
先生曰;人雖一類,乃有愚智萬般,所稟不同,性情各異,智者暗通於心內,愚人不見於掌中。亦如雲氣生而上天,瓦礫成而在地。雲氣乃抑之而不住,瓦礫乃舉之而不升。愚知已然,改換安可。且水銀者,借陰之氣,玄水之精,過萬歲而方成形,與五金而為魂魄。重之黝重於金,體潔乃不許塵侵,悉在目前,有何難睹。夫草藥者,春生夏長,秋落冬殘,枝葉豈堅,根莖不久,製之斜成水沬,燒之則本是灰塵。若將結製水銀,可謂天懸地隔,足認無知之輩,苟利之徒、枉惑時人、言有成事。居河北則指三昊有草,在嶺南則雲兩蜀得成,盡是虛傳,皆非實理。相承既遠,訛謬堪悲,智者則乃自明,愚者無因得達。
光玄曰:蒙先生之所說,得先生之所言,鬆樓之色顯然,玉石之形迥爾,迷情盡破,滯意俄消。未知草結水銀,畢竟有否。
先生曰:龜毛長短,兔角纖廳。
光玄曰:草結既同龜毛兔角。元而度世,此皆塵埃外士、山野奇人。或絕粒數年,或修真多載,名字早登於仙籍,精華不散於三田,故餌服有靈,草名有效。此可謂內真外應,表裹功全,豈不延年,豈不度世。且凡流之者,不知至道,不曉真詮,貪愛不休,苟求無已,為積玉可延於算壽,為堆金可駐於年華,唯恣驕矜,場奢侈,無一日不閑滋味,無一時不愛綺羅,七竅長流,三田不固。任是萬般靈藥,服餌徒然,直饒九轉神丹也應無益。如此之輩,憫之不及但依吾所教,必獲大道矣。
光玄又曰:金華大道,神水玄門,得之者白鹿可乘,西遊崑嶺。遇之者青牛可駕,束看扶桑。同天地之久長,見江河之變改,豈期偶因遊肮,獲遇真流。不以凡昧之人,盡賜幽玄之術,不差毫厘之細,匪謬纖發之遺。尹君昔授真文,誠為可祖。太上之生徐甲,同是深恩。負荷莫勝,顧盼無已。今欲收拾藥類,備辦資綠,隻向此山研窮燒製,未知達士深意如何,再乞指陳,願依尊誨。
先生曰:此□妙道世上希奇,爾能盡知,切須保秘,勿與非人言論,勿與非道交遊,稍忽輕泄天機,輕傳下類,不唯殃爾七祖,亦乃滅爾一身。切在秘藏,莫同常事。此山雖是名嶽,且近大都。今值兵革方興,幹戈已作,搖動四海,踐踏中原,此山多戎兵往複之鄉,黎庶潛竄之地,那堪燒鏈至藥,豈可修製神丹。昊越極有深山,江浙不少福地,或羅浮、茅嶺,或廬山、天台,目下並安,亦複無事,乃是眾聖依柄之地,群賢止泊之方可選彼深幽,就其佳勝,修持大藥,燒製金丹,必獲無魔,定登天路。吾之所說,悉無謬言便遵吾,勿懷疑慮。
光玄曰;弟子一個微生,二儀外物,學調氣焉未柔,每於三田,不遇玄珠,幾許虛度百歲,豈謂忽逢真哲,大央疑情,三清之路港通,金液之功畢見。恩深渤淤,荷重丘山,未知微命,將何所報。
先生曰:爾之有際會於吾。吾有幽玄,悉付於汝。吾見人事擾擾,世路忙忙,不知球露之身,但貪榮祿。豈覺風燈之命,唯務生涯。如此之流,吾足憫矣但將吾所論,錄吾所傳,流布世問,行於世上,提攜有分,接引群情,便是報吾之恩,餘無所托乃亦要精專修鏈,早陸雲衢,壺中之日月全殊,洞裹之乾坤頗別,莫於人世,久戀繁華。聽之慎之,遠諸非類。
光玄聞已,兩淚再拜,立在一邊。
先生曰:爾於海上,曾飲玄酒已否。光玄曰:凡流未曾遭遇。先生乃於竹杖上取一瓢,令光玄於澗泉汲水。光玄乃攜瓢下山,於石泉之中取水,將到先生前,先生接得,接下一半於地,隻餘一半,便取藥一丸。如蒙豆許,作紅紫之色,投入瓢中,以樹葉塞口,坐於樹石之上,良久成酒,紅紫馨香撲鼻,有異於人問之酒。先生自飲一盞,所有盡令光玄飲之。飲訖,頓覺神情爽朗,肢節寬舒,不並常時,身同象外。乃再拜感謝先生,訖而立。
先生曰:時已暮矣,汝且自歸所止。吾綠勞倦,欲往後山,隻在峰南,近水有一草庵,便是吾住止若無事,但來相訪。
光玄曰:弟子無事,欲送先生歸去所止之處,得否。
先生曰:吾已困矣,計汝亦疲倦。但且歸去,明日過山覓來。言訖,便攜竹杖南去,行步如飛,雖有一徑以通,望先生若片雲之渡嶺,瞥然不見。光玄悵望,卻歸山寺之中,一夜不眠。乞得曉色才分,尋其往路,更無疑滯,直過峰南,徑路全無,鬆蘿蔽日,澗水與哀猿不辨,白雲共飛烏相隨,不睹一人,空瞻南仞。光玄乃知先生非居凡世,豈是常人。悵望再三,悲思莫及。便回所止,寫先生所言之秘論,流布世問,用求同好上士君子,幸宜思究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