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節 皇統和議(2 / 3)

宋高宗趙構以前聽說過秦檜的忠義之舉,在接見秦檜的時候當著諸位大臣就稱讚秦檜“忠樸過人”,將秦檜比作漢代蘇武,也不知道秦檜當時聽了以後臉有沒有紅。朝中宰相重臣有的曾經和秦檜同在宋欽宗朝廷共事過,都說秦檜確實是忠臣,甚至連抗戰派的首領李綱讚揚秦檜“精忠許國”,誰也沒有想到秦檜本身已經在金朝洗腦了,不再是以前忠貞不屈的“秦禦史”了。

秦檜在朝廷上觀察了一段時間,透徹地看到宋高宗絕對沒有恢複中原迎回二帝的意圖,隻是想苟安於小朝廷作皇帝,便把完顏昌想議和的想法透露給宋高宗,並且說自己可以在與金朝議和方麵與完顏昌可以對得上話。

宋高宗正需要這樣一位和他“誌同道合”的大臣,且又在金人麵前說得上話的,相見恨晚,因此很快就把他的職位提升到宰相,並且讓他出麵主持議和。

在完顏昌與秦檜的共同努力下,南宋紹興九年(1139年),宋金雙方終於達成和平協議,史稱“天眷和議”,實現了暫時的和平。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和議簽署還不到一年,秦檜在金朝的同盟者完顏昌和宗磐被宗幹、宗弼、希尹聯合金熙宗殺掉了,金國以宗弼為首的主戰派掌握了軍政大權,立即撕毀了“天眷和議”,趙構和秦檜的努力全白費了。

但是宗弼在重新進攻南宋之後,雖然收複了“天眷和議”中賜給南宋的河南、陝西地區,但是金軍也遭到了嶽飛等人的沉重打擊,宗弼認識到,金國若是想武力滅亡南宋,目前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但如果選擇和議,宋朝作為自己的附屬國俯首稱臣是必然的,還有就是要割地賠款,而且還要每年給金國進獻歲幣,這總比連年征戰要好得多。於是,宗弼便給南宋寫了書信,並且通過使者表達了自己準備和議的意思。

但是和議還有一個條件是宋朝必須履行的,那便是殺掉嶽飛!其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為在宋金戰爭時期,嶽家軍在潁昌府殺掉了宗弼的女婿夏金吾。故此,宗弼對嶽飛恨之入骨。宗弼通過使者告訴宋高宗和秦檜,必須殺掉嶽飛,否則和議難成。

宗弼要求殺掉嶽飛才可以和議到底是不是曆史事實?這個問題困擾了作者很長時間,有的史書說明確有此事,有的史書則是含糊其辭。由於後代的史書可能怕觸犯皇帝的忌諱,就沒有明確的記錄,但是從後期的發展情況看,嶽飛在當年年底被殺,而和議在第二年年初達成,如果沒有這一條事先約定,宋高宗和秦檜也沒有必要先殺掉嶽飛,畢竟和議未成,萬一宗弼再次進攻,把嶽飛放出來“戴罪立功”抵抗金兵也是可以的,就沒有必要下手這樣早。

這樣的事情對於兩個國家來說都是丟人的事情,金朝的史官會覺得諾大的金朝竟然要挾南宋殺掉大將,證明金朝確實懼怕嶽飛,所以也不願意記述這段曆史。對於南宋來說,敵方要求己方殺掉嶽飛,自己的皇帝、宰相就照辦了,也是件非常丟人的事情,所以更是不願意記錄。綜合來看,殺掉主戰最強烈的嶽飛而達成和議,可能是雙方達成的默契。

宋高宗趙構看到宗弼的信後,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金朝要和議了,連主戰的宗弼都要準備和平談判了,達成和議就意味著自己的皇帝寶座自此之後肯定坐穩了。但是殺掉嶽飛確實比較困難,有一個“祖宗之法”是個實實在在的障礙。

宋朝時宋太祖趙匡胤曾經立下一個誓言,隻有當時繼位的皇帝才知道。等到靖康之變過後,這條消息才被傳了出去,那就是本朝皇帝不可以殺大臣以及上書言事的官員,違抗此命者必會帶來不祥。所以在宋朝,處罰大臣最重的刑法不過是流放嶺南而已,根本就不存在砍頭的威脅。趙構曾經幹過違背此誓言的事情,十多年前,趙構將上書言事的官員陳東和歐陽澈殺掉了,因為他們要求趙構北伐中原迎回被俘虜的父兄。此後,趙構便背負著違背太祖誓言的罪名。並且違背誓言還真的帶來了不祥,自己落下了不能生育的毛病,親生兒子年僅三歲就死了,從此趙構就絕後了。因此在之後的十幾年裏,他一直就在維持一副“仁君”的模樣,生怕再次犯下當年的罪行,以免破壞了在大家心中所留下的“仁君”形象。

但是這一次,趙構又一次下了狠心,必須達成與金朝的和議,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不在乎,自己的皇位才是最重要的。趙構任命秦檜主持這次和議的談判工作,同時開始羅織嶽飛的罪行。

於是,宗弼與秦檜作為雙方的主持人物,開始了新一輪的和平談判。在金朝宗弼是軍事政治一把抓,宗弼肯定是說了就算的。但是秦檜可不一樣,南宋的主戰派將領韓世忠、嶽飛等人反對的聲音很大。

在主戰派看來,雖然柘皋之戰先勝後敗,但是目前在軍事上占有一定的優勢,此時進行議和等於喪失了收複失地的大好良機。並且南宋方麵有一大批能征善戰的勇將,他們非常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將仇敵金國趕出中原。

其中嶽飛和秦檜的衝突最大。嶽飛青年時期經曆了靖康之變,金兵的燒殺搶掠使多少北宋人民深陷於苦難之中,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宗澤,宗澤臨死之前連呼三聲“過河”對嶽飛影響很大,多年來這個影像一直縈繞在嶽飛的心頭不能散去。嶽飛早已把收複中原作為自己畢生追求的目標,現在離這個目標已經越來越近,如果朝廷和達成和議,那就意味著南宋方麵已經自願放棄中原的領土,嶽飛畢生的心願將無法實現,甚至今後連老家湯陰都回不去了。

但是作為臣子,嶽飛不能去責怪趙構,所以他將怒火燒到了主和派的首腦秦檜身上,稱秦檜是“惡其欺罔”。

韓世忠也是主戰派的強硬人物,由於在平滅“苗劉之變”中立下首功,成功使趙構掌權,並且在抗金過程中屢立戰功,被趙構譽為中興武功第一人,深得趙構喜愛。盡管如此,韓世忠也沒有附和趙構和議的想法,他也極力反對議和,為此他也遷怒於秦檜,經常上疏宋高宗痛斥秦檜誤國。

看到主戰派將領反對議和,趙構和秦檜坐不住了,如果不能解決這幫主戰派,那麼和金國的談判將無法順利進行,並且這些主戰派都是手握重兵,趙構和秦檜決定向南宋的主戰派將領開刀,先把兵權奪下來,然後再進行和議。

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四月底,韓世忠、張竣嶽飛三位大將到臨安麵聖,趙構便在西湖邊排擺宴席,招待三位大將。同時宣布,韓世忠、張俊兩人被任命為樞密院樞密使,而嶽飛則被任命為樞密院樞密副使。

按照現在對比來看,韓世忠、張俊當上了國防部部長,嶽飛是國防部副部長。在宋朝曆史上,赳赳武夫能做上這樣的官職可謂是鳳毛麟角,隻有狄青曾經靠著軍功卓著才當上過。從這個結果來看,宋高宗趙構對待這三位高級將領還真的是皇恩浩蕩。

但是與此同時,趙構收回了他們的兵權,三人均不得返回部隊,不得帶著親信到京城。宋高宗的話聽起來讓人很舒服:以往我隻是把一路的軍事權力托付給你們,對你們這幾位國家棟梁來說還是小了些;如今我要將國家軍機中樞的重大職權托付給諸位,掃除宗弼(兀術)之流何足道哉?意思是,這樣重用他們之後,掃蕩金國就根本不在話下了。

本質上說,這是一次軍事體製的重大改組,南宋的軍事領導機製又回到了北宋時期的落後方式,就是要實現“將從中禦,以文製武、守內虛外”等傳統。但是作為皇帝的宋高宗不這樣認為,保住自己的皇帝寶座是最重要的,打不打勝仗是無所謂的。在強行剝奪三大將兵權的同時,先後壓縮各路大軍編製,並且將各路大軍拆散肢解,化整為零。由過去的四路駐屯大軍,改編為十路駐屯大軍,大致實現了宋朝曆史上的第二次“杯酒釋兵權”。

以嶽飛來看,這次調整的確是給自己升官了,畢竟樞密副使是可以有調動兵力之權的職位。嶽飛曾經就任的荊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撫使之職沒了,還有河東、河北路招討使也沒了,以後嶽飛也就沒有任何權力節製嶽家軍。可以說,嶽飛如今就成了一個光杆司令。

張俊是個聰明人,他明白趙構的意思就是有心收下三位大將的兵權而已。於是,張俊便開始迎合趙構的意思去辦,把兵權大大方方的交了出去。嶽飛麵對趙構這次精心策劃的任命,也感覺到再繼續執掌兵權已是毫無意義,而且嶽飛也根本就沒有心去再度執掌兵權。故此,嶽飛也將兵權交了出去。最後,韓世忠自然也沒啥可說的,順手把兵權交了出去。這樣一來,三大將的兵權便被趙構一下子收了回來,等於現在的兵馬都歸於趙構一人指揮。

還有一位高級將領劉錡,他不用麻煩趙構動手,張俊就把這個事情辦了。張俊返回臨安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將柘皋之戰的功勞歸到自己名下,然後上奏劉錡作戰不力,而趙構也很配合的將劉錡貶為宣撫判官,遠遠地到荊南去作知府。劉錡雖然遭遇了人生的第二次政治迫害,但是也遠離了權力鬥爭的中心。不過劉錡非常頑強,二十年後,金朝皇帝海陵王完顏亮進攻南宋,此時已經是老將的劉錡再次出現在硝煙彌漫的宋金戰常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個是幾千年封建社會裏亙古不變的曆史規律,雖然韓世忠文化不高,但是也很清楚這個道理。從此,韓世忠閉門謝客不再過問政治,絕不和老部下來往,淡泊自如,就像從來沒有過權位一樣。史書說:在西湖邊上,遊人時不時可以看到他帶幾個童子、騎著一頭小毛驢四處閑逛的身影。

與韓世忠相比,“中興四將”之一的張俊走的則是走了另外的一條道路。他廣泛地購買良田美宅,並且不斷地巧取豪奪,不怕自己的名聲很臭,也不去問自己的軍隊怎麼樣,就是圖一個日子快樂。

但是嶽飛就不一樣了。那兩位最多是退居二線,朝廷不用的時候閑著領工資就可以了。現在的嶽飛價值比那兩位要大,他還是一顆十分重要的籌碼,關乎到是否能夠與金國和議達成的籌碼。因此,嶽飛依然不會逃過趙構、秦檜兩人所設下的天羅地網。

秦檜為了完全滿足金人的要求,也為了宋高宗能夠長久地做皇帝,這樣自己的宰相的位子也肯定是穩固的。並且嶽飛以前當麵訓斥過秦檜誤國,秦檜早就懷恨在心,於是下定決心誣陷嶽飛謀反,並挑動張俊陷害嶽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