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平靜的說著寬慰的話,但是楊佳木心裏明白,情況比想象的糟糕多了。
放倒趙寒的手帕上乙醚含量不小,是來到這裏之後被水潑醒的,此刻上身濕透,現在還沒有到五月份,夜裏的氣溫實在算不上溫和,兩人靠在一起,他能感覺到趙寒不自覺的輕微的顫抖。另外,羅鳴踢他那幾腳都在胸肺上,能聞到血腥氣,傷的不輕,楊佳木探手過去摸了摸,好像有兩根肋骨斷了。
趙寒對疼痛反應不敏感,是因為乙醚作用還沒有消失,他的精神處在不能自控的狀態,也是因此羅鳴才能輕易激怒他,讓他失去理智,和手持刀俎的一方針鋒相對,平白多吃了這些苦頭。
現在羅鳴匆匆逃跑,封閉幽黑的環境裏隻剩下他們兩人,無法處理傷勢,不能取暖,趙寒開始有發燒的跡象,身上越來越熱,楊佳木心裏焦急,還不敢表現出來,隻能不動聲色的不斷挑起話題,努力吸引他保持清醒,可是趙寒從專心致誌到你問我答,後來就跟不上了,偶爾才模模糊糊的應一下。
楊佳木頓了頓,靜默的把頭靠在趙寒頸中。
羅鳴針對的不是他,他沒有什麼傷,但是被注射了很強效的肌肉鬆弛劑,無論怎麼努力也提不起一絲力氣,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耗費很大精神,拚盡全力才能維持神誌清明。
趙寒模模糊糊的動了動:“冷……”
一半是乙醚殘留一半是受傷引起發熱,他已經陷入半昏迷,無意識的往楊佳木身上靠,而且似乎肺部也被波及,他呼吸的很不順暢,氣息時不時停頓一下,挨過密集的疼痛才會繼續。
楊佳木感覺到他不自覺的冷顫,耳邊聽著斷斷續續的沉緩的呼吸,簡直心如刀絞,他花兩分鍾時間積攢起力氣,狠狠咬破了嘴唇,尖銳的痛楚提起一絲精神,他慢慢抬起雙臂,低下頭,把緊縛的繩結含在口中,用力撕咬。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嘴裏都是血,有舌頭上的,有嘴唇滑進來的,還有牙根被磨破的。他幾乎完全憑著意誌力在緩慢撕磨,終於咬斷了繩索。
看管他的人沒有束縛他的腳,手上一鬆開,楊佳木長出一口氣,靠著趙寒休息片刻,才轉過半個身體,把趙寒抱在懷裏。
他在發燒。
臉上身上都滾燙,不自覺的發抖,偶爾喃喃的說一句冷,叫他也沒什麼反應。
楊佳木心裏生出巨大的恐懼,用力收緊雙臂抱著他,低下頭在男人臉上胡亂吻了幾下,眼淚落下來:“葉朝寒?葉朝寒你醒醒……別睡,尹先生快來了,還有藍喬,趙旗發現你不見肯定會找藍喬……對了還有路大哥……你堅持一下……”
趙寒動了動:“嗯,晴風……趙旗……”
楊佳木摟著他貼在自己胸膛上:“對,尹先生讓你回家看望伯母,你說要帶我一起去……還有趙旗,他才11歲,一個親人都沒有,你保證過要把他養大……”
趙寒似乎聽不見,隔了一會兒又喃喃的說了個單詞,然後重複。
楊佳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半晌才聽清他說的是“木木”。
青年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幾乎哽咽。
早已成為過去的那段表麵上完美幸福,內裏卻充滿忐忑和猜疑的日子裏,男人都是這麼叫他的乳名,電話裏叫,郵件裏叫,見麵了叫,還有在床上,嘴唇輕輕合起來,再微微分開不可見的距離,調笑般在耳邊吐出不清不楚的兩個字,聲音有點沙啞,呢喃婉轉的叫一聲木木。
此次重逢,縱然剝離了一切誤會,冰釋前嫌再度相*,趙寒再也沒有這麼喊過他。還以為永遠也不會再聽到了,卻在這種時候,聽見他神誌不清的喚一聲木木。
這一刻楊佳木心裏忽然冒出個瘋狂的想法。
就這樣吧,讓時間停在這一刻吧。什麼都不管了,一起死在這裏。
就當已經廝守過一生,就假裝此刻你我都已經白頭,過去的百年生命裏沒有任何遺憾,滿足而且安寧,一起迎接如約而至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