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道人獨步雲門(3)(1 / 2)

剛剛走得三百餘步,就有一個白粉招牌,上寫著道:“積祖金鋪出賣川廣道地生熟藥材。”當下李清看見,便大喜道:“仙長傳授我的第三句偈語,說道:‘傍金而居。’這不是姓金的了?世稱神仙未卜先知,豈不信哉!豈不信哉!”隻見鋪中坐的,還不上二十多歲,叫做金大郎。李清連忙向前,與他唱個喏,問道:“你這藥材,還是現賣,也肯賒賣?”金大郎道:“別人家買藥的,就要現錢才賣。隻有行醫開鋪的,是長久主顧,但要藥料,隻上個帳簿取去,或一季、或一月一算,總數還錢,叫做半賒半現。”李清便扯個謊道:“我原是個幼科醫人,一向背著包,沿村走的。如今年紀老了,也要開個鋪麵,坐地行醫,不知那裏有空房,可以賃住?乞賜指引,也好與貴鋪做個主顧。”金大郎道:“就是我家隔壁,有一間空房,不見門上貼著‘招賃’兩字麼?隻怕窄狹,不彀居住。”李清道:“我老身別無家小,便一問也盡勾了。隻是鋪前須要豎麵招牌,鋪內須要藥廂、藥刀,各色家夥,方才像個行醫的。這幾件,都在那裏去置辦?”不知可也賒得否?”金大郎道:“我鋪裏盡有現成餘下的在此,我一發都借了你去。待生意興旺時,連那藥帳,一總算還與我,豈不兩得其便!”那李清虧得金大郎一力周旋,就在他藥鋪問壁住下。想起:“當初在雲門山上,與親族告別之時,曾有詩雲:‘翻笑壺公曾得道,猶煩市上有懸壺。’不意今日回來,又要行醫,卻不應了兩句讖語。”遂在門前橫吊起一麵小牌,寫著“懸壺處”三個字。直豎起一麵大牌,寫著“李氏專醫小兒疑難雜症”十個字。鋪內一應什物家夥,無不完備。真個裝一佛像一佛,自然像個專門的太醫起來。

恰好這一年青州城裏,不論大小人家,都害時行天氣,叫做小兒瘟,但沾著的便死。那幼科就沒請處,連大方脈的,也請了去。豈知這病,偏生利害,隨你有名先生下的藥,隻當投在水裏,眼睜睜都看他死了。隻有李清這老兒古怪,不消自到病人家裏切脈看病,隻要說個症候,怎生模樣,便隨手撮上一帖藥,也不論這藥料,有貴有賤,也不論見效不見效,但是一帖要一百個錢。若討他兩帖的,便道:“我的藥,怎麼還用兩帖?情願退還了錢,連這一帖也不發了。”那討藥的人,都也半信半不信。無奈病勢危急,隻得也贖一帖回去吃看。你道有這等妙藥。才到得小兒口裏,病就好一半,一咽咽下肚裏去,便全然好了。還有拿得藥回去,小兒已是死了的,但要煎的藥香,衝在那個兒鼻孔內,就醒將轉來。這名頭就滿城傳遍,都稱他做李一帖。從此後,也不知醫好了多少小兒,也不知賺過了多少錢鈔。你想李清是個單身子,日逐用度有限,除算還了房錢、藥錢,和那什物家夥錢以外,贏餘的難道似平時積攢生日禮一般,都爛著在家裏?畢竟有個來處,也有個去處。原來李清這一次回來,大不似當初性子。有積無散。除還了金大郎鋪內賒下各色家夥,並生熟藥料的錢,其餘隻勾了日逐用度,盡數將來賑濟貧乏,略不留難。

這叫做廣行方便,無量功德。以此聲名,越加傳播。莫說青州一郡,遍齊魯地方,但是要做醫的,聞得李一帖名頭,那一個不來拜從門下,希圖學些方術。隻見李清再不看甚醫書,又不親到病人家裏診脈,凡遇討藥人來,收了銅錢,便撮上一帖藥,又不多幾樣藥味。也有說來病症是一樣的,倒與他各樣的藥;也有說來病症是各樣的,倒與他一樣藥。但見拿藥去吃的,無有不效。眾皆茫然,莫測其故,隻得覓個空間,小心請教。李清道:“你等疑我不曾看脈,就要下藥。不知醫道中,本以望聞問切,目為神聖工巧,可見看脈是醫家第四等,不是上等。況小兒科與大方脈不同,他氣血未全,有何脈息,可以看得。總之,醫者,意也。無過要心下明,指下明,把一個意思揣摩將去。怎麼靠得死方子,就好療病?你等但看我的下藥,便當想我所以下藥的意思。那大觀本草這部書,卻不出在我山東的,你等熟讀本草,先知了藥性,才好用藥。上者要看本年是甚司天,就與他分個溫涼;二者看害病的是那地方人,或近山或近水,就與他分個燥濕;三者看是甚等樣人家,富貴的人,多分柔脆,貧賤的人,多分堅強,就與他分個消補。細細的問了症候,該用何等藥味,然後出些巧思,按著君臣佐使,加減成方,自然藥與病合,病隨藥去。所以古人將用藥比之用兵,全在用得藥當,不在藥多,趙括徒讀父書,終致敗滅,此其鑒也!”眾等皆拜,謝教而退。豈知李清身邊,自有薄薄的一本仙書,怎肯輕易泄漏?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