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退無可退,中產也就這樣了吧(3)(1 / 3)

“那又怎麼辦?”洪總完全等我做決策。

一時我也想不出辦法。文聯主席的意思很明確,要麼扣人,要麼收刊。在他們的地盤上,不可能來硬的,天高皇帝遠,讓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是沒有可能。

就當我們在電話裏沉默著的時候,一個女人進來了,一開口,我就聽出她是弩張的妻子。微胖,穿著合體,但臉色白得像張紙。

弩張妻子顯然還沒從驚嚇裏走出來。她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起來:“我和弩張都是中學老師,在一個學校,教同一門課,語文。我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當然知道他的文章肯定沒錯,但我們惹不起啊。我們在這個小城裏,有房貸,有車貸,還有三歲的孩子,兩邊老人四個,我有一個妹妹,他有一個弟弟,都眼巴巴地指望著我們。這次要真的把他扣起來,不管最後有事沒事,耽誤上班啊,少一個月的工資,我們家就沒法運轉。”

這個女人的絮叨,像一坨藏著飛針的棉花,軟綿綿地,飄過來,紮得我心疼。

她讓我想起很多。

想起大寶,為了多點工資,去到新區,長途漫漫。

想起我們,為了買房,辦起假離婚證。

想起我,為了孩子讀書,把寫好的批評報道撕碎,丟在風中。

無言。

長久的寧靜。

我和她不約而同地看著窗外,一棵核桃樹上,有隻貓。貓徘徊在枝丫上,好像是想跳下去,但又不敢,來來回回地走著。

看到地上有一個煙盒。我撿起,搖搖,裏麵居然有一支煙、一個火機。我把煙順直,點燃,吸了。太嗆,我掐掉,起身,走出房間。

我在合同書上簽下“姚奮鬥”。

特意在小城住了一宿。夜裏,提著水果,在弩張老師家做客,烈酒澆喉,放聲歌唱。

《鑒史》灰飛煙滅。

《天下珠寶》青黃不接。

水貝珠寶創意園,一千五百家企業,兩頭小,中間大。兩頭,上頭,品牌知名度較高的,下頭,虧本做不下去的。中間,代工企業、品牌沒起來的企業。有品牌的企業,都被我們掃了一遍。但也就能掃一遍。

珠寶行業比較特殊,他們確實投放的廣告量很大,但絕大部分投在全國媒體上,因為產品撒向的是全國各地。《天下珠寶》畢竟是地方頻道地方媒體,這是致命的一點。第二點,珠寶公司輕廣告、重渠道,他們更願意花錢跟商場做活動,拉動門店銷售。在《天下珠寶》宣傳了一次,銷售不見快速上漲,他們沒有耐心再來第二次。

這都是我後來了解到的。

有人想接手。一家正在運作上市的珠寶公司,他們要收購《天下珠寶》。他們需要這麼一個宣傳陣地,講好故事好融資。

有點舍不得,想再深度拓展下市場,但感覺力氣用盡。

算了。

江湖險惡,不行就撤。

有時候,像傻逼一樣去堅持,會看到牛逼的結果,但也可能是更傻逼的下場。要看情況。

不能像小時候刮彩票那樣,刮出個“謝”字還不扔,非要把“謝謝您”三個字刮幹淨才舍得扔掉,這樣的堅持,隻會徒增失落。

看到個“言字旁”就放手吧。

就這樣,好聚好散。散夥那天,《天下珠寶》節目組、《鑒史》編輯部十幾條人,酒肉歡歌,斯文掃地,原形畢露,拉著小手,扶著酥肩,互贈禮物,依次合影,不舍之情,宛如戀人。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哎呀媽呀,情深深雨蒙蒙啊。要酒再過一點,我擔心有幾對就要開房去了。

和“微力傳播”散夥一樣,我給兩名主創贈送“臨別遺言”。

對《天下珠寶》的銷售總監“翻版李玉剛”說:“給你講個小故事:石階問佛,你我皆石頭,憑什麼我被人踩,你被人景仰?佛說,你變成石階前,隻挨了六刀,我,飽受千刀萬剮。”

對《鑒史》專題編輯“翻版柴靜”說:“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在別人的嘴裏!堅持自己的選擇,讓別人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