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退無可退,中產也就這樣了吧(1)(3 / 3)

黑色提包換個手,踱步走在創意園狹長的小路上。創意園房屋很舊,但後期加裝的紅磚青瓦、竹林深深,禪意十足。小路上埋伏著小音箱,走出園區,就像穿過琴聲縈繞的教堂。

一腳邁出去,夕陽撲麵。

落日餘暉眷顧到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棟高樓大廈,留下母愛般的溫情。在深圳這座南方之城,夏日,隻有西落的太陽,才是可愛的,其他時間都是凶神惡煞。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我會站在路邊,停留那麼半分鍾。不是抖出一根煙,而是感受下美好。一天的工作到此結束,忙碌與疲憊,被夕陽轉化成愜意和輕鬆。

抬頭遠望一下,可以看到高聳入雲的深圳老地標,地王大廈。老地標右後邊,不遠處,是新地標,京基100。這年頭,誰高誰就是地標。我當然不認同這觀點,我喜歡地王大廈,她建得有個性、有曆史,寄托了多少早年闖深圳的人的夢想。她的名字“地王”,夠土夠直接,夠草根夠屌絲,可這就是深圳骨子深處的本性。

夕陽之光,在這個草根之城的一麵麵玻璃幕牆上,磨嘰出一臉的溫柔。光線淡了,熱氣散了。城市像一個回到家的少婦,踢掉高跟鞋,脫掉小外套,抱起小寶寶,臉貼著臉,恬靜如泥。

高樓大廈的戶外廣告也開始迫不及待地跳起霓虹燈。越來越多的白領,從四麵八方的水泥盒子裏隨著冷氣湧出來,拐進地鐵,或者和我一樣,走上公交站台。

我漫不經心地排在站台靠後的位置,當起“龍的傳人”。車來了一輛又一輛,人上了一撥又一撥,都是擠得滿滿當當的,車門像個芭蕉扇一樣,關了又合,合了又關,好久才終於閉上。我站在人潮後麵,人多,我就不上,主動退出來。我絕對不擠著上公交車。

我又退到公交站台上,甚至退到一邊寬敞的地方,讓開地方。我特別享受這種漫不經心。擠吧擠吧,這世間,唯老婆與工作難找,唯時間與公交難擠,擠吧擠吧。最後往往情況是,終於我也等不了了,看到遠遠一台紅色出租車亮著頂燈靠著邊,我一側身一抬手,拉開車門,在人們的注視下,坐進去,再輕拉車門,看著站台上黑壓壓的一片,走了。

從創意園回家,最近的路線是深南大道,開不遠,然後轉東門路,然後過雅園立交……但我喜歡讓司機走深南大道,走到將近最東頭再轉文錦路。有的司機會說:“你這樣走,會走遠了一點哦。”我說:“沒關係。”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喜歡深南大道。深南大道,她不僅僅是一條路名、一條中軸線,也是深圳這座城市的標誌,和地王大廈一樣,和北京的長安街一樣。這座城市所有的繁華和奇跡都在深南大道兩邊,比如證券交易所、小平畫像、世界之窗、歡樂穀、書城、華僑城創意園等等,還有我工作過的傳媒大廈。夜幕倒掛下來,全城半暗半明,竹筍般的高樓大廈、壁畫似的電子廣告,道路中央車流洶湧,道路兩邊人潮如蟻,坐在車裏,觀察著這一幕幕,讓人有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和緊張,感覺自己就是這個城市的主人。

這也是我不喜歡開車的一個原因。算起來,從去年開始,我就不怎麼開車了。另外一個原因是,停車難,停車貴。去年開始,家裏小區的停車位開始緊張,晚上超過十點,保安就告訴你沒位了。怎麼辦?隻能停路邊。停路邊,有時候交警會半夜抄牌。每次收到紅色小單,一看執法時間,我絕對真心、發自肺腑地讚一句:“真敬業!”同理,寫字樓的車位也越來越緊張,而且費用執行一類商業區標準,第一個小時十五,每多一個小時收十塊,以此類推,停八個小時,你算算吧。如果自己開車,到了閘口,停車卡滴一聲,保安小妹或者她哥一句冷冰冰的禮貌用語“先生,五十,謝謝”,然後用一種克製的複雜表情,恭候著你。停個車,五十大元啊,接過一疊發票,啥心情都沒了。

不如打車。

牛皮一次次地吹,廣告一單單地簽,節目一期期地播,賬目一筆筆地入。如果就這麼風平浪靜,真是對不起操著一口河北口音四處布道的延參法師的名言:“繩命,是剁麼地回晃。人生,是入刺地井猜。”(生命,是多麼地輝煌。人生,是如此地精彩。)

三個月,《天下珠寶》進入常態化後,我腦瓜子裏在琢磨著如何開辟第二戰場的問題。

當然不是炒股票。

寧願讓錢爛在銀行裏,也不願讓錢折騰在股市裏。

我根本不適合股市。

玩不起那個心跳。

機會來了。

一次跟搞珠寶包裝的洪老板聊天。我們經常聊天,因為他喜歡聊傳統文化,而且公司就在我們節目組的樓下。我每次穿過他們公司,進入洪老板的辦公室,就宛如穿越。他們公司很大,人很多。這不奇怪,奇怪的是,所有的員工,男的,唐裝,女的,漢服,牆紙是敦煌飛天壁畫,座椅是仿古家具,地毯印著水墨寫意。我瞟了一眼,設計師電腦界麵都是陸遊的句子:“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前台迎接你,不說“請”,說“有請”,不說“請喝茶”,說“請飲茶”,玄幻得仿若一腳踏進古時候。

見我坐定,飲茶一盞之後,洪老板拿出一本雜誌,護在胸前說:“一生一世,高山流水,覓知音,你和它的緣分到了。”

“啪”,雜誌丟在茶案上。

《史鑒》。

我翻到版權頁,一看便知。

原來洪總還有這個理想。

這本雜誌是正式出版物,刊號是西北一個小城市文聯的。洪總給買了過來,做成《史鑒》,月刊。內容很平淡,主要是原創少,幾乎沒有,盡是些文摘,然後就是洪老板公司的彩頁廣告。這雜誌我還是第一次見,估計就是個自產自銷、自娛自樂。

“很漂亮。”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