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棧道”是當年蘇武僅用曲鑿和錘日複一日持續了兩年修成的。此道與險峻的山體相得益彰,人行至此,畏而止步,遙望興歎。這種人工棧道,矛盾中包含著統一,充分體現了古人偉大的智慧和深奧的哲學思想。而“黃龍嶺險道”,更是“蘇武圈羊石窟”的一道天然屏障,巨石空懸,勢危坡陡,石壁之上有索眼,木樁已朽。走出這驚險絕歎之地,便來到峽穀龍泉區。這裏地勢平緩,山丘起伏,溝壑縱橫。峽穀的最窄處,彙集著一股泉水,水流潺潺,蜿蜒曲折。遠山近水,山因水而活,水隨山而轉,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啊。這裏泉眼眾多,彙流成溪,源源不斷。洪梅和紅花走累了,講故事講得口幹舌燥,趴下就喝了一肚子泉水。那些山外來客也匆匆仿效,伏地而臥,捧著山泉喝了個痛快。
一撥一撥的客人來了走,走了來。來了,洪梅和紅花就領著遊山,給他們講山裏的故事。走了,就杳無音訊,沒有人看中這塊地方,也沒有人想來種植鳳凰林,當然更沒有金鳳凰想飛到這裏來。可惜的是洪梅和紅花的那兩條腿,每天走著同樣的路,也講著同樣美麗的故事。這些人怎麼就不為這些美麗的故事感動呢?也許這裏需要的是詩人,而不是精明的商人。精明的商人來了一撥又一撥,都不願先來種植鳳凰林,也許大家都是想當鳳凰,都想在能賺到大錢時來當光芒四射的鳳凰。商人們來了又走了,山裏仍然沉寂著,仍然貧困著。但山裏沉默的空氣卻有些鬆動了,山裏有了關於外麵的信息,外麵也有了關於山裏的信息。外麵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山裏有這樣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有著很多美麗的故事。
洪青的情緒有些低落,他不和玉榮談這件事,他似乎仍在等待更精明的商人來。他相信會有更精明的商人看中這塊地方,他也相信西部大開發的威力是會輻射到這裏的,他更相信山裏人有機會也會有資本開始另外一種生活。所以,他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散發了大量的宣傳材料到外麵去,他也寄出了大量的邀請函出去,請外麵的人進山來實地考察,為的就是讓山外的人了解山裏,了解這裏山民的生活,了解這裏的山貨,了解這裏豐富的旅遊資源,也了解這裏的人文景觀。他該做的都做了,沒做的還在努力做。可是他就是不願和玉榮談這件事,他對玉榮的八十萬有著一種深刻的懼怕情結。玉榮幾次要和他談,都被他拒絕了。
玉榮很生氣,卻也很無奈。她隻有等下去,等著合適的時機。她現在不純粹是為了洪青,她自己不知不覺參與進去了,她就有可能做第一個種植鳳凰林的人。可是洪青看不清這一點,他還在那兒繞彎子。洪青情緒雖然有些低落,但他的信念卻是永久的。
洪青繼續做著他想要做的事,他按著他的思路走著他孤獨、寂寞的路。他當然知道,西部是一個集合概念,不僅指陝、甘、寧這些區域,更指青、藏、雲、貴及地理上的“三山二盆”的新疆和周邊地帶。西部也是一片廣闊的土地,西部的價值也不僅僅是吸引高鼻子的朋友,藍眼睛的外商,黑皮膚的客人,金發閃閃的女郎來這裏投入熱情,投入資本,實現他們宏偉的開發藍圖和玫瑰色的富翁夢想。也許,他們是帶著抽象和具體的冒險精神來西部創造,要在這荒山上淘金,要在這沙原上種植,要在這鹽窩裏發掘生命的源泉,要在這青石板上熬油。西部大開發從根子上來說,是開發人,開發人的精神,人的智能,人的文化,由人所組成的風情和由人所續接的曆史,這才是采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
洪青最近老是想這些問題,他一個人想一個人消化。現在社會已進入了新經濟時代,也就是知識經濟時代,和以往的經濟相比,資金、原材料等生產要素已降到相對次要的地位,而人力資源上升到經濟的主要地位,獲得了人也就獲得了發展經濟的主要條件。西部大開發正在廣納人才,提出“利益共同體”的號,這無疑是個巨大的進步。可是洪青想到自身所處的環境和目前“西部一線天”開發的狀況,他就有些茫然了。想法總歸是想法,人才開發也需要有經濟做後盾,沒有人來這裏種植鳳凰林,也招不來金鳳凰,他的所有想法也就隻是個空想而已,他的豪情壯誌也隻是給世人留下了一個笑料而已。他上次弄的空羊圈就是個笑料,後來他用極端的手段做了極端的補救,那笑料也依然存在。
現在這個“西部一線天”的開發,伴隨著起伏的群山,襤樓的衣衫,目不識丁的牧羊人,忠厚、誠實的山民,死水一潭、怕冒風險的生存氛圍,可以說,這是一個艱難的開發過程,也是一項艱難的工作。洪青沒有錢做這些事,他就找有錢的人來做這些事。他找了很長時間了,竟然找不到願意來開發這塊地方的人。真的不會有這樣的人出現嗎?不可能,在這種大背景下,想做大事、想淘金的人還是會有的,隻不過還沒出現罷了。洪青安慰自己的同時,依然艱難地做著前期的人力投資工作。他堅信沉寂和尷尬的西部會有大紅大紫的一天,他也堅信他的人生裏不會再有空羊圈那樣的笑料。信念是可貴的,但信念要想堅持下去也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