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沉默了,而那沉默,像極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問肖言:“有什麼事嗎?還是隻是問候?”肖言答:“問候而已。”掛了電話,我幽幽地哼起歌來。失意是一種疾病,來如山倒,去如抽絲。我才絲絲縷縷地抽了幾把,肖言一露麵,我的心裏又天崩地裂了。而我竟覺得值得,因為我覺得,肖言是千真萬確在掛念我。他的語調,竟不十分淡定了。
丁瀾懷孕了。我看見她嘔吐時,就直接問她:“你是不是懷孕了?”而她也直接:“好像是。”“則淵知道嗎?”“不。”
我回房間抄起手機:“我打給他。”丁瀾臉色蠟黃地捉住我的手:“不要。我不要因為一個孩子而毀了他,也毀了我。”我不甘:“你們,沒希望了嗎?”丁瀾搖了搖頭:“那就像卡在嗓子裏的一根刺,疼不死人,但始終是疼的。”我繼續不甘:“日子久了,再硬的刺也會軟掉。”丁瀾不說話了,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間。
關上房門前,她竟對我擠出一絲笑意:“你有必要比我還難過嗎?”我哼了一聲:“我是替則淵難過,他有權利知道自己已是父輩了。”丁瀾哼得比我妖嬈:“你又怎麼知道這孩子是則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為人。”
我衝上前,捉住丁瀾的手:“那我問你,這孩子是不是則淵的?”丁瀾的心裏也天崩地裂了,她抱住我,說:“廢話。”說完,她就把大捧大捧的眼淚灑在了我的身上。
嘴硬的女人不隻我一個,可硬來硬去,紮疼的隻是自己的心而已。
我終於見到了黎至元。
兩人在一座城中,各忙各的,見不到麵像是天經地義,見個麵倒要鄭重其事了。黎至元放了司機的假,自己開車來接我。他見我化了妝,說:“女為悅己者容啊。”我紅了臉:“別跟我詩詞歌賦的,我聽不懂。”
我問黎至元:“你這是要開去哪裏?”黎至元反問我:“帶你去杭州好不好?”我大驚:“杭州?你這是拐賣啊。”黎至元模仿我的大驚:“你見過24歲並且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被拐賣嗎?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吧。”我分辯:“我是高估了你。”
黎至元果真上了滬杭高速,往杭州開去。我再大驚:“我們真要去杭州?我作為當事人怎麼沒提前得到通知?”黎至元一副悠然自得:“我也是臨時起意。如果你不願去,我們現在打道回府。”黎至元又補充:“其實我不太會約會。”我的音量一波高過一波:“約會?”黎至元終於抱怨:“我還沒見過你這麼吵的女人。”
“你見過多少女人?”高速路上的風景單調到不能稱之為風景,我把視線落在黎至元的側臉上。我總是被他眼角的紋路所吸引,它們恰到好處得像是雕刻家的傑作。
黎至元一笑:“問題可以問得不那麼拐彎抹角。”我讚同:“好吧,那講講你的婚姻好嗎?我好奇至今了。”黎至元保持著笑,眼角的紋路十分深邃:“好奇了這麼久,就沒有什麼猜測嗎?”我坐正,目不斜視地信口開河:“我的猜測是,你的太太忍受不了你的不忠。”黎至元大笑:“想象力豐富,不過庸俗。”
而其實,黎至元的故事也並不脫俗。
十年前,他和他太太自由戀愛,自由結婚,一度是人人稱羨的佳偶一對,可惜好景不長在,好花也不長開,兩人因為事業上各走了各路,一個玩股票玩得一身銅臭,另一個對小提琴藝術忠貞不渝,於是末了,下半輩子就不願再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