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波蘭]切斯拉夫·米沃什(2)(1 / 3)

維利亞河旁的房屋的牆上,他讀到“皮沃蘇茨基(pilsuds——ki)”字樣,於是尋思,“他們為什麼要寫ds,不像波蘭語那樣寫成dz呢?”還有斯特拉文斯基太太和尼紮比托夫斯基太太;瑪麗·巴甫利科夫斯基的兄弟達恩,他當了飛行員;維托爾德隨著他的騎兵團走遠了;尼娜,那個瘋姑娘,他們說,參加了一個龍騎兵部隊。斯維京斯基大夫給他切除扁桃體,那是很痛的,可隻是一會兒,接著就可以坐在牙醫的椅子上吃許多冰淇淋(很久以後他還記得的美味),那時哈拉特大夫還笑著說:“你當然不會叫苦了!”冰淇淋,櫻桃;夏天已經來了,報紙頭條越來越大,談話聲越來越細。此後,前線的突破就意味著他當時記住的一切:炮火照耀下的塵土路,軍車,流亡,驚惶。失敗的概念對他來說,永遠是通向尼羅河的燒焦的公路,擠滿了手車、貨車、四輪馬車。他還可以毫不歪曲地說,我知道城市的街道是怎樣變空的,人們的眼睛從半閉的百葉窗向外張望著。薄暮時分,他們的車輛裝著食物和馬料,爬上了經過波納裏、通向蘭德瓦諾的道路上的蜿蜒曲線;他回頭望去,城市是黑暗的。後來他成為大學生,而路上那些蜿蜒曲線對他變成了什麼,他記不清楚了,他也不能證實那些情景,因為沒有人可問。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們都死了。本來不應當如此,但實際上卻是這樣:連他父親製服領子上的銀色曲線,也隻是當小歌的旋律回蕩時才出現的:

在洛瓦河的岸邊,

有我的出身和搖籃。

(第三十六頁)

戰爭過去了,星星是靜謐的。

有著田野和白楊的貧困的鄉村曾經沒法保護棲息在茅屋頂上的白鶴的翅膀和標有十字記號的麵包。

將沒有人會在黎明時分,砍倒成排的菩提樹或者包圍村莊,把人群一長串一長串地遣送到東方去。

用稻草鋪屋頂的工匠,村裏的鐵匠,為醃菜季節準備水桶的箍桶匠不斷忙碌著,像婚禮上的樂師一樣。

日常的貧困保存下來,赤腳的小牧童在殘茬上生火,鵝群在草地上咯咯叫著。井旁的木升降機吱嘎作響。

黑色的集鎮,墟市日披上了色彩斑斕的毯子,嚼著口袋裏的燕麥,在星期日的日落時分則點起了蠟燭。

木輪輻夜間響過田野,一道光從落日而不是從醒著的城市射來。

一個加利西亞高中的學生,一個雇農,一個地主的兒子和一個青年農民躺在黃泉之下,把他們的故鄉交給“王靈”支配。

勝利者,一個在非波蘭名字上帶ds的貴族,咬著胡須,一言不發。

他出門走進了田野,黑土和裸麥

寬廣地展現在他熱愛自由的眼睛前麵。

他多希望能像他父親過去那樣,忙於輪種,忙於安排仆人和長工次日的工作。

高屋頂的走廊,光滑的濕泥地麵。

他多希望有農民之王的權力。在蘋果樹下進行裁判!

在人生黎明之前的沉默中。

金色玫瑰啊,你把我舉向了你自己。

沒有什麼政府真是他的,沒有什麼部落期求他的國家聯盟。

而他,為一聲開天辟地的大喊所追逐

沒有什麼國家是他的;隻有這個另外的國家,他得到太遲的國家。

我像一個半路踟躕的乞丐

他頭上的墾星並不靜謐,但他在它們身上讀到的一切對任何人都沒有用。

一個人埋在王陵中的白鷹下麵的棺材,但心在別處,在他的城市,他自己的首都。

那麼,這就是波爾斯拉夫王冠的繼承人麼——他身後又是被征服的世代無家可歸?

仿佛一個微笑就是我們在這些聖歌

所欠下的唯一的東西——而且還得歸功於它們的血的贈予。

(《靈王》)

存在